只見滅眾道在淡金色的「胚胎」中痛苦掙扎，拼命想要突破壁障，卻始終無法掙脫。

    他的身上先是浮現出一根根粗壯如蚯蚓，似蟒蛇，又像是蛟龍的經絡和血管，隨後從皮膚褶皺間滲透出了一顆顆粉紅色的血珠，血珠很快膨脹成了泡沫，把他包裹得嚴嚴實實，乍一看，就像是泡沫組成的雕像。

    這些泡沫越來越大，綻放出晶瑩剔透的光彩，隨著「噼噼啪啪」的爆裂聲，從泡沫中竟然飛出一隻只美輪美奐，五彩紛呈的蝴蝶。

    那就好像滅眾道的基因崩潰，呈現出詭異的返祖現象，周身細胞都變成了獨立的個體，脫離他的掌控。

    李耀又想起自己在太古遺蹟外圍看到的那頭霸王龍。

    那頭霸王龍在倒地暴斃之後，也是從體內爆出了大量的蝴蝶。

    生命的界限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甚至連「生命」這個概念本身，都需要被重新定義。

    李耀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幻象還是真實存在，不禁打了個冷戰。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滅眾道的喉嚨里發出含混不清的吞咽聲，他的腦電波亦像是漸漸消散的漩渦，變得模糊不清，他竭力伸出雙臂，但雙臂卻先後斷裂，還未落地，就化作無數泡沫和蝴蝶紛飛。

    很快，他就像是夏日午後潑灑在滾燙地面上的水漬一樣，漸漸縮小，黯淡，蒸發掉了。

    「很遺憾，這名測試者在前面的表現一直不錯，他也意識到了人類的形態，才是碳基智慧生命最完美的進化方向，在整個文明推進到第三次世界大戰之前，他僅僅犯了一次錯誤，在無數測試者中，都算是名列前茅。」

    聲音淡淡道，「只可惜，在面臨末日浩劫，試圖拯救文明的努力中，他還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他竟然想要用『超級集體主義』的策略，並大幅開發人腦，激盪腦電波，凝聚出『蜂群意識』，把我們的文明變成一個巨大的蟲群，用這種方法來統一思想，讓絕大多數人自願犧牲，卻保住一小部分的『蜂后』、『兵蜂』和『工蜂』能夠逃生。

    「從一開始，他就把太多的資源投入到了人腦開發、腦電波增幅以及蜂群意識的灌輸上，很快浪費掉了三次寶貴的機會，可恥地失敗了。」

    「蜂群意識……」

    李耀知道盤古族本身就有非常強烈的蜂群文明傾向，雖然每個個體都能保持大致的獨立，但大規模心靈感應和信息交互，令他們對集體的依賴和崇拜，比女媧族以及人類都大得多，特別是在「閹割情感和自由意志」之後，他們更是變成了龐大文明機械上一顆顆小小的螺絲釘。

    滅眾道是盤古族殘兵的最高指揮官，他拯救文明的方法，自然也帶上了鮮明的盤古族烙印，會想到把整個地球變成一個大蜂巢，並不奇怪。

    李耀只是不明白，「蜂群意識，不可以嗎？」

    「是的，絕對不可以。」

    從聲音在李耀的腦海中出現開始，一直是非常冷靜和平淡的，直到此刻，卻流露出強烈的厭惡甚至……恐懼，「我們元始文明是非常強調自由意志的種族，說我們有些『自私』都很恰當，即便我們的每一個個體都決定要為集體犧牲，那也應該是出自我們100的自願，而不能是任何『蜂后』、『蟻皇』、『蟲群之心』之類的東西越俎代庖，替我們作出決定這其中的區別，你是否可以理解？

    「總之，蜂群意識、蟲族文明之類的邪惡存在，是我們元始文明最大的敵人，我們的傳承者可以是任何形態，就算沒有血肉之軀，卻是將意識上傳到網絡和『超算雲』中都無所謂，但絕對、絕對不能是蜂群意識和蟲群文明，絕對不行！」

    聲音的語氣之激烈，大大超出李耀的想像。

    而李耀也從聲音的波動中，窺見到了至關重要的信息：「蜂群意識是你們最大的敵人……所以說，『洪潮』就是某種蜂群意識，是一個大蟲群？」

    聲音沉默了很久。

    「當然沒這麼簡單。」

    聲音說，「現在你沒必要知道。」

    「那麼，滅眾道代表的文明呢？」

    李耀繼續問道，「盤古文明會徹底毀滅嗎？」

    「這取決於你，或者說『你們』。」

    聲音說，「看，又有一批新的測試者準備好接受挑戰了，他們似乎是你的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