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晉 第二五九章 亭會
次日一早,李徽去東籬門打開了轉,便藉故早退離開。道友閣 m.daoyouge.com回到家中取了一包香皂,自去烏衣巷謝家。
暮春時節,烏衣巷中景色優美。兩側圍牆內的高門大戶的院子裡傳來歡聲笑語,花香縈鼻。巷子裡,繩索烏衣春衫的大族子弟們悠閒來去,一個個面白唇紅,俊美的像戲台上的花旦。
進了謝家之後,有管事引著李徽進了二進。稟報進去之後,不久一名女僕出來,領著李徽往後宅行去。
李徽心想:該不會要領自己去四進深閨,去謝道韞的住處吧,那可不太好。豪門大宅的內堂可不能亂進,會惹麻煩。
那女僕領著李徽左轉右轉,一路沒遇到多少人。謝家太大了,轉的李徽頭頭暈腦脹了的時候,終於那女僕在三進東首的一個小花園的垂花門前停下了腳步。
「公子,我家小姐便在東園裡。公子進去往右首小道走,小姐在閒雲亭中。」
李徽道了謝,從垂花門中走了進去。花園中綠樹成蔭,花木繁茂,滿眼都是花團錦簇。倒像是進入了一個植物園之中。各種類型的花木都有。
往右走,居然是一小片竹林。青竹在道旁林立,中間一條小道蜿蜒曲折,通向不可見之處。李徽緩步走在竹林間的小道上,只覺得清風拂面,竹林沙沙,空氣中有花木的清香,舒爽愜意之極。
一邊感受著這些,李徽心中也生出感慨和讚嘆。謝氏不愧是豪門大族,宅子大便罷了,宅子之中別有天地。花木園林如此精美,布置的如此有匠心,這要花費多少人力和物力。
想想自己在居巢縣時,當地流民百姓的生活。想想來到京城之後目睹的豪門大族的生活。一個簡直在天上,一個簡直在地獄之中。大晉朝豪門大族不光掌控了權力,更是掌控了巨大的財富。這是一個極度不公平的世界,一個天堂和地獄並存的世界。
當然了,李徽也不至於幼稚到因此便憤世嫉俗。這種念頭一閃而過而已。世間本無公平可言,拿這些事做對比,生出憤慨的感受來,其實便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就在李徽思緒飛揚之時,忽聽得前方竹林之中傳來悠揚的琴聲。
李徽側耳傾聽,那琴聲優雅緩慢,婉轉清幽,宛如清風流水,又如夜月之柔。每一個音符,都緩緩的飄過來,越過竹林之間的縫隙,如清霧一般將整個竹林完全浸潤。
李徽停下腳步駐足聆聽著琴聲,一時甚為著迷。便聽的琴聲蕩漾之中,一個女子的聲音隨著琴聲曼聲吟誦。
「將命適於遠京兮,遂旋反而北徂。
濟黃河以泛舟兮,經山陽之舊居。
瞻曠野之蕭條兮,息余駕乎城隅。
踐二子之遺蹟兮,歷窮巷之空廬。
嘆黍離之愍周兮,悲麥秀於殷墟。
惟古昔以懷今兮,心徘徊以躊躇。
棟宇存而弗毀兮,形神逝其焉如。
昔李斯之受罪兮,嘆黃犬而長吟。
悼嵇生之永辭兮,顧日影而彈琴。
託運遇於領會兮,寄余命於寸陰。
聽鳴笛之慷慨兮,妙聲絕而復尋。
停駕言其將邁兮,遂援翰而寫心。」
吟誦之聲結束,琴聲也慢慢的消失,終歸於無,只剩下風入竹林,沙沙有聲。
李徽聽得如痴如醉,一時間竟覺得胸中淤積難解,愁緒糾結,難以自己。半晌,才緩過勁來,緩步走向竹林小道前方。那裡小道一轉,在一大片青翠的竹林掩映之下,李徽看到了一座別致的八角涼亭。涼亭之上,一名翠衣女子正對琴而坐,靜靜沉思。
亭子旁邊的兩名女婢見到了李徽,一人連忙向亭子裡的女子稟報。亭中女郎得了稟報轉過頭來,雲鬢如霧,玉面清顏,正是謝道韞。
「在下李徽,見過謝小姐。」李徽站在亭子階下,拱手行禮。
謝道韞面露微笑,還了一禮,輕聲道:「請李家小郎來亭中坐。」
李徽躬身應了,一步步上了台階,來到亭前。仰頭看去,但見涼亭上方橫著一方匾額,寫著『閒雲亭』三個字。字體娟秀端莊,甚為悅目。
亭子裡擺著一張長几,上面放著一把瑤琴。北側擺著一張小方幾,兩張竹椅擺在旁邊。小方几上擺著兩個茶壺,兩個茶盅以及一個小小的冒著青煙的香爐。除此再無他物。
「李家小郎,請坐。」謝道韞微笑伸手道。
李徽點頭道謝,走過去坐在方几旁的竹椅上。謝道韞也款款坐在另一張竹椅上。
「李小郎喝茶麼?我這裡有兩壺茶,你要喝哪一種?」謝道韞微笑問道。
李徽愣了愣,一時沒明白謝道韞的意思。大晉朝的茶還有區別麼?不都是放了一堆佐料,煮出來的味道怪異的茶湯麼?難喝之極,根本沒有任何的區別,李徽也感受不到好壞之分。
李徽笑道:「謝小姐莫要見笑,其實我分不出煮茶的區別來。隨便哪一壺都成。我平日喝茶更喜歡喝清茶。便是只用茶磚滾水沖泡的那種。鄉下人沒見過世面,愛喝清茶寡水。見笑了。」
謝道韞睜大眼睛,訝異道:「哦?你喝清茶?是這種的麼?」
謝道韞起身,伸手捧起青瓷茶壺,望李徽的杯子裡倒了一杯。茶水清冽,帶著一絲墨綠。一股茶香飄了出來,甚為怡人。
李徽訝異道:「咦?謝小姐怎知我愛喝這種茶水?真是有心了。」
謝道韞神色一動,笑道:「我可不是專門為你準備的,我平日也喝這種茶。煮茶我是不喝的。這種喝法,味道清淡些。」
李徽笑道:「原來如此,沒想到倒是同道中人。真是意外。」
謝道韞微笑道:「確實有些意外。我讓你選一壺茶,本來是要跟你開個玩笑的。選到了這壺清茶的話,可能會看到你訝異的樣子,那一定很有趣。沒想到你卻愛喝清茶。」
李徽呵呵笑了起來。謝道韞氣質高雅,行止大方,但是那天晚上李徽便感覺她的性格並不冷傲。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