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馬場中好馬如雲,直叫韓楓看得眼花繚亂。
從「披霞驊騮」到「紫玉獅子」,各色各形,韓楓看得來勁,葉四在旁介紹得更是口沫橫飛,滿腔得意。到了這會兒,便連陪看的蔣七都起了幾分眼饞:「老四,我這『烈火照夜白』那時瞅著出眾,這會兒看著竟只是普通尋常。什麼時候你也能幫我換匹馬?」
葉四笑道:「七爺,你那匹馬有什麼不好的?更何況它還認主,你要是不要它,過不到三天它准絕食而死。都跟了你五六年了,你也忍心啊。」
蔣七道:「我只是說笑罷了。不過它的腳力的確不如你的『朱紫玄獸』啊。」
葉四道:「你既不當捕快又不當逃犯,跑那麼快幹嘛?我平日裡出去跟人談生意,才要速度快的,你就呆在碼頭上,給你匹快馬都糟蹋。」
幾人說笑間,葉四忽地一攏坐騎,停在了一個小馬廄前。韓楓向馬廄深處瞧去,見這馬廄蓋得密不透光,又背著太陽,裡邊竟是漆黑一團。
而這一片漆黑之中,看不見馬身,只瞧見一雙銅鈴大的眼珠子靜靜地注視著面前三騎。
白童倒也是識馬的,一見便叫了起來:「是「一丈黑」!韓楓,這回你真是賺到了!」
一路聽葉四說了許多,到這會兒韓楓也知道這馬場裡養的都是赤驊馬,因此聽到「一丈黑」三個字時,不禁脫口而出,道:「『一丈黑』也是赤驊麼?」
葉四聽他報的出這馬的名號來,登時起了幾分見到知己的欣喜:「老么,真有你的!瞧不出來你也是個識馬的人。一丈黑雖然是黑馬,卻並非烏騅。我這就讓人把它牽出來給你看看。」
不等他下令,早有看著馬廄的小廝去牽馬。那「一丈黑」的脾氣似乎很不好,那小廝跟它每天都呆在一起,這會兒去牽馬仍小心翼翼,唯恐被它傷到。
葉四笑道:「但凡動物,顏色黑些的總要比顏色白些的脾氣暴戾。一丈黑是赤驊馬中顏色最深的……哈哈,也只有老么的身手才駕馭得了。」
韓楓聞言暗笑,心想葉四這是要考考自己的身手了。
此刻一丈黑已經被牽到了陽光底下。這馬很大,從頭到尾雖然沒有一丈長,但也相差無幾。它的皮毛都是黑色,在光照下油光鋥亮,但渾身卻又閃著點點紅光,韓楓凝目細瞧,才看出它的每根毛鬃的頂尖都帶著暗紅色,的確是赤驊。
韓楓這會兒身上的傷早已結痂,他從赤焰兒身上輕飄飄地翻身下馬,到「一丈黑」身畔從小廝手中接過韁繩,踩鐙欲上。然而,他的腳剛套在馬鐙上,不提防那馬忽地長嘶一聲,竟平地里往前躥了一丈遠。
倘若換了旁人,這會兒要麼是被馬拖了出去,要麼是腳從鐙中脫落摔在地上,但韓楓臨亂不驚,左手勒緊了韁繩,右手則扳住了馬鞍,雖然左腳這會兒已經脫離了馬蹬,但兩手用力,整個人被一丈黑帶了出去,憑空翻到了馬背上。
葉四和蔣七都叫了一聲好,但這卻僅僅是個開頭。
韓楓這會兒坐的位置在馬鞍偏後,身子還沒有坐穩。他正發力想往前坐,沒料到那一丈黑猛地一停,倒叫他順著慣性一下子幾乎撲到馬脖子上——非但如此,那馬還尥蹶子,兩隻後蹄飛踢,明擺著不把韓楓從背上摔下去誓不罷休。
無奈之下,韓楓只得緊緊摟住一丈黑的脖子,用力一勒。他兩膀之力本就大,如今有白童幫忙,莫說一丈黑,便是天馬馬王都受不住。一丈黑只覺脖子一窒,更發狂般亂踢亂跑,然而韓楓紋絲不動,它又沒法回頭咬他,頃刻間,便帶著韓楓在練馬場上跑了兩圈。
韓楓漸漸穩下來,這才注意到身邊景色如飛般被自己甩到身後。這馬疾馳起來,速度不弱於「朱紫玄獸」,神駿更在「烈火照夜白」之上。它奔跑之時聲音極輕,卻也極快,那馬蹄點地的聲音連成一串,竟像是曲樂,叫人聽著血脈賁張,倒想帶它到戰場上去馳騁縱橫。
然而這還遠沒到一丈黑被馴服的時候。
它見韓楓死賴在身上不下來,發起了急,忽然又猛地一停,前蹄揚起,整個身子立了起來。
這回韓楓早有準備,正好借著這機會坐正了馬鞍,同時伸手按在了馬肩上。他這一按力道十足,關鍵按得地方巧妙,一丈黑只覺前蹄一酸,那酸麻頃刻間傳遍了全身上下,它直立不穩。不得已前蹄落地,四蹄站穩,再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