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國那些年 第四二七章 誰隱誰藏
就這麼睡過去吧。
或許過上幾年,他也會成為這大地之中的一副骨架,也許要再過上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等到滄海變成桑田,他才會重見天日。
到了那時,沒有人知道他發生過什麼,也沒有人願意去探究。或許他會在這期間骨骼會被壓得變形,會斷裂,會粉碎……以至於當人們發現的時候,他的頭也許在山頂,身卻已在大海的深處。
或許會有人拿他來賣藥吧,就像藥鋪中的龍骨……
想到此處,韓楓竟不由自主地想笑,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笑歸笑,他對死終究是傷懷的。
這一去便再無歸期。他曾以為自己已經活得十分暢快,雖然眼前還有許多問題等待他解決,但他深信自己比所有人都要更加強大……尤其在詹仲琦離開之後,他更是如此的篤定。然而,無論詹仲琦、抑或智峰、水大師,他們的離去都稱得上「轟轟烈烈」,他們都是努力了一番,達到了他們人生的巔峰才離開,即便死,也已是再無遺憾。
但他呢?
不甘心。在這大地擠壓著他的身軀,扭轉著他的筋脈時,他痛苦至極,卻也疲憊至極,然而明明那口氣一絕就一了百了,但延續著這口氣的,只有「不甘心」這三個字。
很簡單的三個字,卻有著無比的力量,即使在他經受了方才那樣的打擊過後,他仍然不甘心。
不僅是不甘心自己會輸,更不是不甘心自己會死,有一件事深埋在他的內心,猶如他被深埋在這大地伸出,扭曲,被壓擠,甚或已經失去了本來的模樣。
他幾乎已經想不起那件事情是什麼,但卻知道有這麼一件事,讓他不甘心,而這件事,恰是方才那「土」臉未曾揭示給他的。
是一個人麼?
是一個他認識的人,他因沒有看到他的結局而不甘心。
那是誰?
是誰!是誰!
究竟是誰!
方才的心跳如同雨打芭蕉,還是漸下漸歇的雨,讓人倦困意濃;此刻這心聲卻被喚起,如戰場擂鼓,愈擂愈急,叫人焦躁難耐。那名字就在腦海之中呼之欲出,但不知為何卻偏偏難以記起!
這一生中的一切,似乎都與這個人曾有千絲萬縷的關聯,可愈是用力去想,那個人影便愈是虛幻的影響,忽而模糊,忽而空洞,如鬼如魔,偏偏不是人樣。
便似是人生夢魘,壓得人喘不上氣,明知身旁有物睜眼即可看到,卻無論如何都睜不開眼睛。
「魘!」
這個字竟讓韓楓豁然開朗起來,恰如瀕死的溺水者不管不顧扯住了一根稻草,哪怕這稻草只連著一塊浮萍,也要抓得牢實,再不放開。他心知自己離「睜開眼睛」只差再用一份力,此時此刻,他只想不計代價地睜眼去看,不管看到的是一張鬼臉,還是滿目光明。
於是,一切在他記憶之中被迷霧蒙蔽的事物都如魚線上一連串地小魚,被逐一拉起……魘是第一個,隨之則是「青」,再往後,西代、離都、鴻原、希驥山、目舟湖……逐一晃過,線的最終捏在一個人的手中——柳泉。
是呵,他怎能忘了還有柳泉的結局?那是他的畢生之敵,也是害他至此境地的罪魁禍首,如何能忘,如何肯忘!
恍惚中,蒙昧的空間似乎被無形打破,似乎有無數新鮮空氣湧入,讓他頓時充滿了力量,韓楓急不可耐地想呼號,然而這一動,才覺出一切已重回故地。
他仍舊在這大地的深處,仍然感受著骨節的壓痛,所不同者,他聽到了白童的聲音。
「三個時辰,三個時辰……」那是白童在回答他第一個問題。
「好了,我知道了。」韓楓如大夢初醒,緩了緩才又問道,「方才怎麼了?」
白童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表達了對他提問的疑惑。
這麼說,白童竟不知他方才經歷的一切。韓楓默默壓下自己的思慮,轉而繼續關注於如何逃出生天。不管方才的是什麼,那對他都是一次非凡的考驗。那「土」臉的變化詭幻莫測,有他親眼所見,也有他最擔心的事實,或許後者是假,但正因與真相混,才令他全然迷惑,從「韓逸之」吐出那個「走」開始,他便走上了一條迷離的歧路,愈走愈遠,險些不知歸途。
同樣的錯誤,他不應再錯第二回。
然而,事實證明「以地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