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國那些年 第三一三章 隨心逍遙
「以天為陣?」韓楓若有所思,仰頭看向萬里晴空。這是一個他難以企及的大格局,光聽這四個字,便覺得心潮澎湃,亦嚮往之。
似乎看出韓楓的疑問,詹仲琦又往下娓娓道來:「我本也想不到這一步,還是那丫頭點醒了我。」
韓楓不用回頭看也知道詹仲琦口中的丫頭是誰,清秋卻惶然微驚,問道:「我?」
詹仲琦道:「是啊。那日聽你和韓楓講起天觀萬物為芻狗,我才豁然開朗。險啊,險啊,倘若我晚些看透這一點,即便我本事勝過智峰,也仍然脫不了她的樊籠,如今你我只怕皆為階下之囚。」
韓楓這才知道他那晚在篝火旁與清秋的對話一字不差全都落在了詹仲琦二中。那晚他和清秋說的話雖然並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地方,然而終究有男女私事在其中,更何況清秋道破他對婉柔並無愛意,這些話卻不知是否被婉柔也聽到。
而就在他怔忡之間,清秋已對詹仲琦問道:「老爺子,您是從中瞧出了什麼呢?」
詹仲琦捻須笑道:「也罷。你這娃娃畢竟不習陣法,這些話縱說與你聽,也對你修行無妨。」
韓楓這時才插話道:「叔祖,但我卻是要學的。」
詹仲琦卻瞪眉佯怒,在他頭上拍了一下,喝道:「你學什麼?你是自以為破了『我障』,便算邁入了門檻!」
詹仲琦就坐在韓楓身後,這伸手一拍,韓楓竟無從避起,只得老老實實受了這一下。他倒難得看到詹仲琦對自己發脾氣,如今被他打這一下,卻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他並不覺得生氣,反而心中一暖,對詹仲琦更起親切之意。
與詹仲琦相處數月,他對這位叔祖最起初的氣惱在不知不覺中已化作烏有,因為血脈親情,共度患難,在建立了最初的信任之後,潛移默化中,他已將詹仲琦當成了長輩。被詹仲琦這一拍之下,韓楓不由想起了昔日的離都。
他雖然失怙只有三年,然而父親韓逸之的形象已經淡漠了許多。回想昔年,父親在兩人多半的相處時間中對他都是不聞不問。有多少次他刻意惹父親著惱,實則只是希望父親能對自己痛言相斥,以表明在他心中,還有自己這個兒子。而他自己心中,也多希望能有個長輩能夠發次脾氣,以示關心。
只是越是如此期望親情,這親情似乎就越不易得到。明知此刻對詹仲琦抱如此期望是種奢侈,但韓楓卻驚恐地發覺自己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而就在他胡思亂想之中,詹仲琦已再度開口說話:「楓兒,你來日重任在肩,並不需要學這許多東西。」
這句話聽似是個悖論,詹仲琦頓了一頓,便解釋道:「確切地說,你心中會包涵太多東西,如果按照陣師的路途來走,對你只有阻礙。你說你想把這個國家當做人來治,希望調順國家的天地之氣,那麼既破我障,因果初明,便已足夠了。這天下就在此處,不需你去創什麼,也不需你過多地賣弄自己本事。」
韓楓聽到此處才心平氣和,道:「楓兒明白,請叔祖明示。」
詹仲琦道:「你們是否疑我為何明明破了智峰的陣,傷得卻比她只重不輕?」
這的確是韓楓和清秋的迷惑,然而二人卻都不敢直接問詹仲琦,只以為是他為破智峰消耗甚巨所致。見二人應答,詹仲琦才道:「你們自己猜呢?」
清秋搖了搖頭,溫然笑道:「晚輩於陣法一竅不通,如何能猜?」
韓楓聽了詹仲琦此問,卻皺起眉頭。詹仲琦必然能夠猜到他們心中所想,而他既然這麼問,那麼他希望得到的答案勢必有別,他反覆思索,終於想到一處,然而話到嘴邊卻又遲疑:這是最不可能的答案,只怕說出來反而會讓詹仲琦生氣。
詹仲琦坐在韓楓身後,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卻仿佛能猜到他的心思,連聲催促道:「楓兒,你想到什麼便說出來,何必吞吞吐吐?」
韓楓被催不過,才道:「叔祖,莫不是你的陣也破了?」
詹仲琦沉默一刻,忽地朗聲大笑,他中氣仍然不足,故而只笑了幾聲,便咳嗽起來,他趴在韓楓背上喘了會兒氣,才緩過神來,道:「哈哈哈,我……呵呵……我倒是有些後悔了。你對陣法的悟性如此之高,倒真的是當陣師的料子,只可惜……只可惜……」他說到後來,聲音漸漸緩至無聲。
韓楓心中微微一動,他從詹仲琦的話中聽到了一分苦澀,一分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