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國那些年 第二九九章 自觀自在
詹仲琦目露讚賞:「你聽懂了就好。我說這些,也無非是想讓你知道你要面對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韓楓道:「既然如此,還請叔祖不吝賜教。」
詹仲琦手指輕點桌面,停了一會兒,似乎下定了決心才道:「你若想從智計上勝過智峰,那是天方夜譚;但若以陣破陣,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以陣破陣?」韓楓微笑道,「叔祖終於決定教我陣法了麼?」
詹仲琦指了指韓楓,半笑半罵道:「終究還是逃不過。也罷也罷,今天索性就全都教了你。你身有白童,感覺原本就比常人敏捷,但你且記住,這是你的優勢,也是你的劣勢。」
韓楓點頭道:「我明白。白童在,則是我的優勢,一旦它去了,便是我的劣勢。」
詹仲琦道:「正是如此。所以你切不可覺得你現在領悟的便已經是你的,否則後患無窮。」他頓了頓,清了清嗓子,才繼續講了下去:「我與明溪都是從己身而悟天地之氣,傳你的法門也是一樣。你且凝神靜氣,感受周圍。」
「感受周圍?」韓楓並不明白詹仲琦講得是什麼,但無論是為了救詹凡,還是單純為了學會陣法,他到此刻卻有一股拗勁。
見韓楓靜靜地閉上了眼睛,詹仲琦心中一定,繼續講道:「你能聽到風聲,水聲,能聽到我說話的聲音,但是你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麼,又是否能聽到自己血流的聲音,心跳的聲音?你睜開眼睛,能看到這亭榭,能看到我,可是你能看到自己麼?」
韓楓聞言睜開雙眼,道:「叔祖說的應該不是對著鏡子看或者對著水看吧?」
詹仲琦道:「自然不是。我講的是自觀。藉助水或鏡子,你看到的是水中的你和鏡中的你,正所謂水中觀月、霧裡看花,這終究並不是完整真實的你。正如你用眼睛看人,你看到的終究是你眼睛中的他,難道這就表示你看到的是真實的對方麼?未必吧。」
韓楓聽得愈發驚奇:「叔祖的意思是人心隔肚皮麼?」
詹仲琦哂笑道:「不同,不同。你先聽我的,嘗試著去看你自己……當然,不是用眼睛。」
聽著詹仲琦的話,不知為什麼,韓楓只覺背後有些發冷。他隱約覺得再往前走一步,自己便要接觸到一個並不屬於自己的層面,而這種感覺既新鮮,又有點恐怖。他雙手不知不覺間攥緊了,只覺手心都是汗水,然而這種感覺猶如沙礫,握得越緊,越覺虛渺。
他嘗試著去「看」自己,卻覺睜開眼睛時,四周的一切盡在眼底,惟獨看不到所謂的自己,閉上眼睛時,一切歸於黑暗,便是連「看」也沒有了,何談其他。
而正在他闔目沉思時,詹仲琦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想想我與明溪如何自觀,其因自現!」
聽到這句話,韓楓猶如醍醐灌頂,猛地明白過來。他並不知自己要看什麼,即便全神貫注,仍落於空處。而於詹仲琦和明溪而言,他們的自觀卻都是有目的性的。詹仲琦是為了找到能讓自己真正成為「男人」的方法;明溪則是為了能夠重新開口說話。
那麼他要看的究竟是什麼呢?他身強力壯,健康年輕,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而唯一一個不屬於他自己的問題,就是白童。
他的自觀第一步,就是看到白童藏在何處。
白童絕不是在他隨身戴著那塊白玉佩中,它與他說話時直接將想法灌輸於他,而他想什麼它也能夠直接知曉,無論如何,它一定是在他身上。
然而正在他嘗試著自觀時,許久不說話的白童終於按捺不住,尖叫起來:「韓楓,不能聽他的!他是在害你,也是在害我!」
白童的聲音如此尖利,讓韓楓身子猛然間一抖,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然而睜開雙眼,他看到的卻是一片黑暗,猶如身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之中,周圍都是黑暗的,以致他一下子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他下意識地想叫「叔祖」,然而直到這時才發覺,自己的耳鼻口眼竟只有眼睛在自己的感受之中。他感受著自己睜眼合眼,然而卻什麼都看不到。
白童的尖叫聲仍然迴蕩在他的腦海,而他卻什麼也聽不到。韓楓從未有過這種感受,只覺剎那間如同直墜深淵,而那深淵深不見底,這讓他渾身上下冷汗直冒,隱隱覺得照此下去,萬一落到「底部」,自己定然會跌得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