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源塵緣 第一百零九章邊渠的過往
男子想了想道:「習山,很古怪的名字。」
目羽峰聽了輕笑一聲道:「難道你的名字不怪嗎?」
男子聽了此話神色變得有些黯然。
目羽峰問道:「你來到這裡到底要幹什麼?」
邊渠輕輕一笑道:「幹什麼?或許只是想找個完全清醒的人聊聊而已。」
目羽峰微微一愣,道:「這洞穴中似乎有不少人吧?」言外之意是:找個人聊聊還不簡單,為何找上自己?
邊渠道:「這裡人雖然很多,可剛抓來的要麼迷茫、要麼瘋狂、要麼恐懼、要麼直接死了。在這裡呆久了的便只剩下嗜血與麻木。要找個正常的實在不容易。」
目羽峰道:「我看你就很清醒。」
邊渠苦澀一笑道:「我嗎?清醒的只是表面而已。」
目羽峰總覺得這個叫做邊渠的青年有些怪裡怪氣的,沒事兒跑到自己這裡聊聊,這不是腦子有問題嗎?不過聽他說話還算清楚,或許可以從他口中了解到一些自己想知道的情報。
目羽峰道:「你來這裡多少年了?怎麼來的?」
邊渠神色黯然,頓了頓才道:「快二十年了吧…跟你一樣被抓來的,這裡的人大多都是抓來的。」
目羽峰從他臉上看出一絲淒涼,似乎有一段傷心的過往,又道:「看你的樣子可以在這裡隨便走動啊?」
邊渠道:「不但在這裡,我甚至可以出去,這主要因為我的身份。」
目羽峰聽了心裡咯噔一下,竟然還可以出去!不由問道:「看來你並不喜歡這裡,既然可以出去,那你為什麼不離開?」
邊渠苦笑道:「離開?說得輕巧,數年之前我確實試著離開過一次,那時我的實力大約在築基期。還沒走出森林我就遇到了三名年輕修者,三人感覺到我身上的氣息二話不說便圍攻我。
我殺了他們,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傷。
我艱難逃出了森林,傷重昏了過去,在外面被一對老夫妻救了。
我在那裡養傷,希望恢復之後可以安靜地過正常生活,可沒過幾天我體內的魔氣爆發,陷入了瘋狂,把那對老夫妻撕成了碎塊。
清醒之後,帶著傷,帶著心中的恐懼,我又回到了這裡。」
目羽峰皺起了眉頭,沒想到這些魔修也會有這樣的經歷、這樣的心理,他突然對眼前的男子有了幾分好奇,下意識道:「可以講講你的事嗎?你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那男子臉上的苦笑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冷漠,緩緩說道:「我的故事其實也很簡單,祖上世代窮苦,家父小時候上山摔斷了一條腿成了跛子,所以一直沒討到婆娘流浪了很多年。
三十多歲時他才在西邊的洛扎德帝國安定下來,討了小村中一個身體孱弱的女子做了老婆,快四十歲時才有了我。
一家人生活很苦,在我四歲那年娘因病去了,父親便一人帶著我過活。
父親瘸了腿,又當爹又當娘把我養大,吃了很多苦,所以看起來比他的實際歲數還要老上許多,不熟識我們的人都以為他是我爺爺。
在我十五歲那年,一天夜裡來了幾個黑衣人,闖進草屋中要將我擄走,父親拼命反抗被他們殺了,那些人還用了手段將他變成了一具褶皺的乾屍,我當時就被嚇暈了過去。
後來我被帶到了這裡,如你一樣被關了起來,吸收這裡的魔氣,過了一年時而清醒時而瘋癲的生活。
從那時起我便開始殺人,或者瘋癲後不知不覺間把別人殺了,或者清醒時殺了攻擊我們的瘋癲之人,當時的情形可不像你這般悠閒。
再後來他們說我資質不錯,來了個老頭子收了我做徒弟,我漸漸成了他們中的一分子,從此離開了那滿是腥臭的石室,離開了隨時都可能死的處境,而且普通弟子都有些敬畏我。
後來才知道我的師父是這血魔殿的尊者,我也因為這個才有了相當高的地位。
可這又如何,終年待在這裡,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關在籠子中的瘋狗,隨時都會發狂,想找人咬上兩口,把他們的肉撕下來吃了,我很討厭這樣的生活。
後來隨著我修為的提高,也漸漸有了些自由,在這裡只要真正成為一名魔修便不需要總是被強行關在石室中了。
由於我的特殊身份,也終於找到可以溜出這個山洞的機會。那一次我決定偷偷溜出去,然後永遠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
那時我心中也充滿了不安,之前便聽這裡的人說過,外面的修者與我們這些魔修勢同水火,而這個洞穴之外便是修者的天下,我們在外面根本沒有生存的可能。
即便如此我也想出去試試,於是我出了山洞,向森林外逃去。
出去之後便遇到了之前說過的事,當時我的心中充滿了憤怒與絕望,看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果然不該偷偷逃出去,雖然不喜歡這裡的生活,可終究還能活下去。
我再也不敢繼續往森林外面走了,於是我又回到了這裡。
事後我卻很後悔,如果那時堅持逃出去,或許還有機會改變自己,直到如今我依然很後悔,可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勇氣逃跑。
後來才知道,隨著魔道修為越來越高,吸收魔氣的時間越來越久,便會越受魔氣影響,想放棄這條路便越沒有可能了。
那一次可能是我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可我沒有把握住。
許多年過去了,如今我已經見慣了殺人,見慣了瘋狂,也漸漸適應了這裡,看到有人在我眼前死去甚至被撕成碎塊也可以心無波瀾。」
目羽峰地聽著他平靜的講述,不禁心中震驚,在講述自己老父親的慘死,講述自己的悲慘遭遇時,他竟然可以如此的平靜。
苦命的父親辛辛苦苦將他養到十五歲是何等的不易,蒼老的樣貌下隱藏著多少苦澀辛酸,甚至可以想像老父親偷偷地流過多少淚。
這樣一個為他付出所有,與他相依為命的親人死在他面前,甚至可以說是為他而死,還被變成了乾屍。
可他在講述這件事時怎麼能如此的平靜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