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莫胡來 章六十五女鬼奚月與侯爺慕子燁下
(一)
然就是那最後一次,奚月就再也沒回來。即使是她死,她也完美地完成了慕子燁交給她的任務,剷除異己一個不留。
那日她一個人,屠了異己一家滿門。連幼小至一兩歲的嬰孩也沒放過,乾淨利落狠辣至極,自始自終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她是用自己的命在拼。
完成任務回去途中,遭到了敵對援助勢力的追殺。她才發覺,自己已然沒有力氣拼下去了,慕子燁娶了她人,從今往後她連活下去的力氣都沒有。
一直以來,慕子燁是她的所有。
努力了那麼多年,想要站在他身邊。到頭來,力氣耗盡了。
最終她的屍體被扔在了亂葬崗。
想必正是那個時候,慕子燁的侯爺府內,卻賓客滿席熱鬧非凡。新房裡嬌妻美眷,等著與他繾綣纏綿。
奚月以為,她會像其他所有的殺手那般,死了就死了,不過是賤命一條。死了之後卻還不能留下有關侯爺府的任何訊息。她便會躺在那荒蕪陰森的亂葬崗,最終化為一捧森森白骨。
慕子燁曉得她死了。自始自終沒去亂葬崗尋她。
一直閉門不出。
奚月說,慕子燁好狠的心。她回來了,面對那滿院子密密麻麻的符咒,卻連屋子都不能進,無法再見到他最後一面。
後來,看到屋子裡的慕子燁不復當初小侯爺的風流倜儻,雙手捧著蠟油澆灌在角落裡的那尊人像上時,奚月才曉得,慕子燁不僅是對她,對自己也好狠的心。
新婚的官家千金,見到自己的丈夫整日魂不守舍,以為是被她奚月惡鬼所糾纏中了邪。便滿城尋找得道者,畫了這麼多符咒,燒了這麼多香灰。
慕子燁是中了邪。
奚月死了,他看見官家千金、他的夫人身上佩戴著的那枚玉佩,才猛然想起來,那枚玉佩正是當年他隨隨便便給了路邊的一個小女娃的那枚。玉佩被保存得很好,一如當年慕子燁給她時的那般,一絲一毫都不曾磨損。連玉佩上面的金色絲線也一如既往的光滑柔亮。
但是,奚月再也不會回來呆在他身邊。
(二)
又到了夜裡,或許奚月一直斷斷續續地說,說了整整一天,委實有些累了。
傾瑟雙目清明地坐起身來,面上毫無一絲睡意,側眼看著桌上的安魂瓶,裡面的幽光忽明忽暗。
她便離了榻,點燃了一直嶄新高台的白蠟燭,火苗由初始的晦澀到後來的愈加光亮。看著燃燒著的蠟燭,傾瑟淡淡問:「果真不到魂飛魄散就不死心,對嗎?」
半晌,瓶子裡傳來一聲虛弱至極的回答:「是。」
「那本司就成全你。」傾瑟黑色的袖擺自桌上掃過,將安魂瓶收攏在了寬大的袖子裡。桌上蠟燭未熄,她轉身便出了房間,道,「桌上的蠟燭燃盡,你的大限就已至。你只有最後一個夜晚的時間。」
袖子裡傳出一道聲音起伏得厲害的答應:「好,好。」
於是傾瑟帶著奚月,手裡攏著仙光一路穿牆走壁,不消片刻便已然到達了那偌大的侯爺府,然後穩穩噹噹地站在了主園子裡。
然而主園子裡,好一派烏煙瘴氣!
先前被吹散的那些符紙眼下又重新貼回來了不說,園子死角正燃著旺盛的香火。園子正中央,擺著一張香案,一個身著道服的道者將將做完法,將手上那柄銅錢所穿制的劍收了起來。
然而,邊角上還站了一個人。一個美婦人,手拿絲帕捂著嘴,另一隻手忙著驅趕面前的濃煙,正皺著眉咳嗽。咳嗽完了之後才問道者:「道長,做法都做完了嗎?還會不會有東西靠近這裡?」
道者一邊收拾道具一邊道:「回夫人,一切已經妥當。」
美婦人提著裙角便欲進門,麵皮上難掩憂色道:「那我先進去看看,子燁這些日定是被髒東西傷得厲害了。」
哪曉得美婦人還沒走到門口,裡邊就傳出一聲低吼:「都給我滾出去!我不是說了麼,你膽敢靠近房門半步,我立馬休了你!」
「你!」美婦人白了顏色。
袖子裡的安魂瓶開始隱隱顫抖了起來。
看來即使是將奚月安放在裡面,她也感受到了這些符紙所帶來的壓迫感。若任由這樣繼續下去,怕是奚月連一晚都撐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