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第一太祖爺 第一百零九章 太平宮裡不太平
還不到五十歲的年紀,容顏蒼老如七八十的老嫗,蒼髮如霜,腰身句僂,只穿一件灰色老舊的三寶法衣,大袍長袖,籠罩那乾癟瘦小的身軀。
若非親眼所見,實難相信這樣一位寒酸衰老的婦人,就是堂堂一國太后。
雖說李三娘這位前朝太后和大周朝無關,但郭威可是明發制誥,向天下人表明願尊她為皇太后,尊榮不減分毫。
這也算是郭威給予劉漢王朝最後一絲體面。
朱秀不敢怠慢,畢恭畢敬下拜行禮。
李三娘盤腿坐在蒲團上,身後是供桌和觀音金身。
供桌上擺放幾塊靈位,朱秀瞟一眼,發現供的是劉知遠之父劉琠、丈夫劉知遠,和他們的三個兒子,劉承訓、劉承右、劉承勛,以及養子劉贇的靈位。
牌位上沒有添加任何頭銜諡號,只是書寫諸如「亡夫」、「亡子」加以名諱,和尋常百姓人家裡供奉的牌位沒有任何區別。
李三娘搓捻著手中珠串,笑吟吟道:「不必多禮,此處沒有什麼太后,只有一個虔誠禮佛的老婆子。」
張規拿過一個蒲團,朱秀接過,拜謝後盤坐在李三娘身前,微微鞠身低頭。
張規也在一旁盤腿坐下。
小太監張德均則忙活著端茶倒水。
不大的殿閣里飄蕩一股酥油氣味,想來是供桌上的長明燈里散發出的,還有一種獨屬於佛閣的靜謐感。
朱秀望著眼前褶皺滿布的老婦,心裡不禁輕嘆口氣。
時至今日,李三娘都不知道,兩年多前,劉承右正是死在自己一番苦心設計之下。
可以說,他才是殺死隱帝的罪魁禍首。
面對李三娘,朱秀心中難免有些慚愧。
倒不是因為弄死劉承右,而是因為讓一位無辜的母親失去她最後一位親生的兒子。
在兩年多前,那場震動開封最終導致天下劇變的動盪變局裡,李三娘或許是唯一一位無辜之人。
只可惜,她終究只是一位婦人,在劉承右執掌皇權後,她根本沒有能力影響朝局走向,只能眼睜睜看著劉漢江山,被她的好弟弟李業和最寵溺的小兒子劉承右搞得烏煙瘴氣,最終落得個國破家亡、慘遭橫死的下場。
朱秀知道,如果劉承右不死,開封城不會那麼快告破,李三娘也不可能以前朝太后的身份,繼續在新朝享受尊榮。
郭威再怎麼顧念舊情,也不會允許李三娘繼續活在世上,讓劉漢餘孽以她的名義據守開封不投降。
劉承右一死,開封人心大亂,鄴都大軍順利入城,劉漢餘孽不過是跳樑小丑,不足為懼。
郭威再順勢表態迎奉李三娘為太后,讓她繼續在新朝享有無上尊榮,如此一來,既不負過往舊情,也向天下人彰顯新朝新君的無量氣度。
兩年多來,郭威對太平宮的恩榮一直不減,他卻再也不曾踏足過此地一步,只是在每年端午、中秋、元日新年時,讓德妃董氏替他來探望李太后。
他們之間的恩怨、情誼,早在兩年多前就一筆勾銷了。
朱秀有些恍忽,在李三娘和郭威身上,他看見了獨屬於一個時代的悲哀和無奈。
曾經,郭威和劉知遠夫婦的情義有多深厚,在劉承右處死郭威滿門家小之後,他和劉家的仇恨就有多深刻。
「兩年未見,朱侯爺風采依舊。」李三娘輕笑聲里流露絲絲蒼老暮氣。
朱秀忙道:「太后鳳體也一如既往地康健。」
「呵呵,老了,不中用了。」李三娘搖搖頭,嘆息道:「去年每日晚膳後,張規還攙扶我繞這太平宮走一圈。
今年以來,卻連走半圈都嫌累,這兩條腿稍微多走兩步就疼痛不已」
朱秀道:「不如微臣請元景潤老太醫入宮為太后診治?」
李太后擺擺手:「老毛病了,早些年元景潤扎過針敷過藥,有所好轉,如今不過是舊疾復發而已,照著以前的方子抓藥便可。
元景潤年事已高,行動不便,還是不要勞煩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