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刻拍案驚奇 第二十二章痴公子狠使噪脾錢賢丈人巧賺回頭婿
更新:01-13 08:09 作者:官方好書推薦 分類:科幻小說
詩云:最是富豪子弟,不知稼穡艱難。
悖入必然悖出,天道一理循環。
話說宋時汴京有一個人姓郭名信,父親是內諸司官,家事殷富,止生得他一個,甚是嬌養溺愛,從小不教他出外邊來的,只在家中讀些點名的書。
讀書之外,毫釐世務也不要他經涉。
到了十七八歲,未免要務了聲名,投拜名師。
其時有個蔡原中先生,是臨安人,在京師開館。
郭信的父親出了禮物,叫郭信從他求學。
那先生開館去處,是個僧房,頗極齊整。
郭家就賃了他旁舍三間,亦是幽雅。
郭信住了,心裡不像意,道是不見得華麗。
看了舍後一塊空地,另外去興造起來。
總是他不知數目,不識物料,憑著家人與匠作扶同破費,不知用了多少銀兩,他也不管。
只造成了幾間,妝飾起來,弄得花簇簇的,方才歡喜住下了。
終日叫書童打掃門窗樑柱之類,略有點染不潔,便要匠人連夜換得過,心裡方掉得下。
身上衣服穿著,必要新的;穿上了身,左顧右盼,嫌長嫌短。
甚處不熨貼,一些不當心裡,便別買段匹,另要做過。
鞋襪之類,多是上好綾羅,一有微污,便丟下另換。
至於洗過的衣服,決不肯再著的。
彼時有赴京聽調的一個官人,姓黃,表字德琬。
他的寓所,恰與郭家為鄰,見他行徑如此,心裡不以為然。
後來往來得熟了,時常好言勸他道:「君家後生年紀,未知世間苦辣。
錢財入手甚難,君家雖然富厚,不宜如此枉費。
日復一日,須有盡時,日後後手不上了,悔之無及矣。
」郭信聽罷,暗暗笑他道:「多是寒酸說話。
錢財那有用得盡的時節?我家田產不計其數,豈有後手不上之理!只是家裡沒有錢鈔,眼孔子小,故說出這等議論,全不曉得我們富家行徑的。
」把好言語如風過耳,一毫不理,只依著自己性子行去不改。
黃公見說不聽,曉得是縱慣了的,道:「看他後來怎生結果!」得了官,自別過出京去了,以後絕不相聞。
過了五年,有事干又到京中來,問問舊鄰,已不見了郭家蹤跡,偌大一個京師,也沒處查訪了。
一日,偶去拜訪一個親眷,叫做陳晟。
主人未出來,先叫門館先生出來陪著。
只見一個人葳葳蕤蕤踱將出來,認一認,卻是郭信。
戴著一頂破頭巾,穿著一身藍褸衣服,手臂顫抖抖的敘了一個禮,整椅而坐。
黃公看他臉上肌寒之色,殆不可言,惻然問道:「足下何故在此?又如此形狀?」郭信嘆口氣道:「誰曉得這樣事?錢財要沒有起來,不消用得完,便是這樣沒有了。
」黃公道:「怎麼說?」郭信道:「自別尊顏之後,家父不幸棄世。
有個繼娶的晚母,在喪中罄卷所有,轉回娘家。
第二日去問,連這家多搬得走了,不知去向看看家人,多四散逃去,剩得孑然一身,一無所有了。
還虧得識得幾個字,胡亂在這主家教他小學生度日而已。
」黃公道:「家財沒有了,許多田業須在,這是偷不去的。
」郭信道:「平日不曾曉得田產之數,也不認得田產在那一塊所在,一經父喪,簿籍多不見了,不知還有一畝田在那裡。
」黃公道:「當初我曾把好言相勸,還記得否?」郭信道:「當初接著東西便用,那管他來路是怎麼樣的?只道到底如此。
見說道要惜費,正不知惜他做甚麼。
豈知今日一毫也沒來處了!」黃公道:「今日這邊所得束修之儀多少?」郭信道:「能有多少?每月千錢,不夠充身。
圖得個朝夕餬口,不去尋柴米就好了。
」黃公道:「當時一日之用,也就有一年館資了。
富家兒女到此地位,可憐!可憐!」身邊恰帶有數百錢,盡數將來送與他,以少見故人之意。
少頃,主人出來,黃公又與說了郭信出身富貴光景,教好看待他。
郭信不勝感謝,捧了幾百個錢,就象獲了珍寶一般,緊緊收藏,只去守那冷板凳了。
看官,你道當初他富貴時節,幾百文只與他家賞人也不爽利,而今才曉得是值錢的,卻又遲了。
只因幼年時不知稼牆艱難,以致如此。
到此地位,曉得值錢了,也還是有受用的,所以說敗子回頭好作家也。
小子且說一回敗子回頭的正話。
無端浪子昧持籌,偌大家緣一旦休。
不是丈人生巧計,夫妻怎得再同儔?話說浙江溫州府有一個公子姓姚,父親是兵部尚書,丈人上官翁也是顯宦,家世富饒,積累巨萬。
周匝百里之內,田圃池塘、山林川藪,儘是姚氏之業。
公子父母俱亡,並無兄弟,獨主家政。
妻上官氏生來軟默,不管外事,公子凡事只憑著自性而行。
自恃富足有餘,豪奢成習。
好往來這些淫朋狎友,把言語奉承他,哄誘他,說是自古豪傑英雄,必然不事生產,手段慷慨;不以財物為心,居食為志,方是俠烈之士。
公子少年心性,道此等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