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刻拍案驚奇 第十七章同窗友認假作真女秀才移花接木
更新:01-13 08:09 作者:官方好書推薦 分類:科幻小說
詩曰:萬里橋邊薛校書,枇杷窗下閉門居。
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
這四句詩,乃唐人贈蜀中妓女薛濤之作。
這個薛濤乃是女中才子,南康王韋皋做西川節度使時,曾表奏他做軍中校書,故人多稱為薛校書。
所往來的是高千里、原微之、杜牧之一班兒名流。
又將浣花溪水造成小箋,名曰「薛濤箋」。
詞人墨客得了此箋,猶如拱壁。
真正名重一時,芳流百世。
國朝洪武年間,有廣東廣州府人田洙,字孟沂,隨父田百祿到成都赴教官之任。
那孟沂生得風流標緻,又兼才學過人,書畫琴棋之類,無不通曉。
學中諸生日與嬉遊,愛同骨肉。
過了一年,百祿要遣他回家。
孟沂的母親心裡捨不得他去。
又且寒官冷署,盤費難處。
百祿與學中幾個秀才商量,要在地方上尋一個館與兒子坐坐,一來可以早晚讀書,二來得些館資,可為歸計。
這些秀才巴不得留住他,訪得附郭一個大姓張氏要請一館賓,眾人遂將孟沂力薦於張氏。
張氏送了館約,約定明年正月原宵後到館。
至期,學中許多有名的少年朋友,一同送孟沂到張家來,連百祿也自送去。
張家主人曾為運使,家道饒裕,見是老廣文帶了許多時髦到家,甚為歡喜,開筵相待。
酒罷各散,孟沂就在館中宿歇。
到了二月花朝日,孟沂要歸省父母。
主人送他節儀二兩,孟沂藏在袖子裡了,步行回去。
偶然一個去處,望見桃花盛開,一路走去看,境甚幽僻。
孟沂心裡喜歡,佇立少頃,觀玩景致,忽見桃林中一個美人掩映花下。
孟沂曉得是良人家,不敢顧盼,徑自走過。
未免帶些賣俏身子,拖下袖來,袖中之銀,不覺落地。
美人看見,便叫隨侍的丫鬟拾將起來,送還孟沂。
孟沂笑受,致謝而別。
明日,孟沂有意打那邊經過,只見美人與丫鬟仍立在門首。
孟沂望著門前走去,丫鬟指道:「昨日遺金的郎君來了。
」美人略略斂身避入門內。
孟沂見了丫鬟,敘述道:「昨日多蒙娘子美情,拾還遺金,今日特來造謝。
」美人聽得,叫丫鬟請入內廳相見。
孟沂喜出望外,急整衣冠,望門內而進。
美人早已迎著至廳上。
相見禮畢,美人先開口道:「郎君莫非是張運使宅上西賓麼?」孟沂道:「然也。
昨日因館中回家,道經於此,偶遺少物,得遇夫人盛情,命尊姬拾還,實為感激。
」美人道:「張氏一家親戚,彼西賓即我西賓,還金小事,何足為謝?」孟沂道:「欲問夫人高門姓氏,與敝東何親?」美人道:「寒家姓平,成都舊族也。
妾乃文孝坊薛氏女,嫁與平氏子康,不幸早卒,妾獨孀居於此。
與郎君賢東乃鄉鄰姻婭,郎君即是通家了。
」孟沂見說是孀居,不敢久留,兩杯茶罷,起身告退。
美人道:「郎君便在寒舍過了晚去。
若賢東曉得郎君到此,妾不能久留款待,覺得沒趣了。
」即吩咐快辦酒饌。
不多時,設著兩席,與孟沂相對而坐。
坐中殷勤勸酬,笑語之間,美人多帶些謔浪話頭。
孟沂認道是張氏至戚,雖然心裡技癢難熬,還拘拘束束,不敢十分放肆。
美人道:「聞得郎君倜儻俊才,何乃作儒生酸態?妾雖不敏,頗解吟詠。
今遇知音,不敢愛丑,當與郎君賞鑒文墨,唱和詞章。
朗君不以為鄙,妾之幸也。
」遂教丫鬟取出唐賢遺墨與孟沂看孟沂從頭細閱,多是唐人真跡手翰詩詞,惟原稹、杜牧、高駢的最多,墨跡如新。
孟沂愛玩,不忍釋手,道:「此希世之寶也。
夫人情鍾此類,真是千古韻人了。
」美人謙謝。
兩個談話有味,不覺夜已二鼓。
孟沂辭酒不飲,美人延入寢室,自薦枕席道:「妾獨處已久,今見郎君高雅,不能無情,願得奉陪。
」孟沂道:「不敢請耳,因所願也。
」兩個解衣就枕,魚水歡情,極其繾綣。
枕邊切切叮嚀道:「慎勿輕言,若賢東知道,彼此名節喪盡了。
」次日,將一個臥獅玉鎮紙贈與孟沂,送到門外道:「無事就來走走,勿學薄倖人!」孟沂道:「這個何勞吩咐?」孟沂到館,哄主人道:「老母想念,必要小生歸家宿歇。
小生不敢違命留此,從今早來館中,夜歸家裡便了。
」主人信了說話,道:「任從尊便。
」自此,孟沂在張家,只推家裡去宿,家裡又說在館中宿,竟夜夜到美人處宿了。
整有半年,並沒一個人知道。
孟沂與美人賞花玩月,酌酒吟詩,曲盡人間之樂。
兩人每每你唱我和,做成聯句,如《落花二十四韻》、《月夜五十韻》,鬥巧爭妍,真成敵手。
詩句太多,恐看官每厭聽,不能盡述,只將他兩人《四時迴文詩》表白一遍。
美人詩道:「花朵幾枝柔傍砌,柳絲千縷細搖風。
霞明半嶺西斜日,月上孤村一樹松。
〔春〕涼回翠簟冰人冷,齒沁清泉夏月寒。
香篆裊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