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自認為並不年長，身段擺得適當，沒有端著架子，且態度也足夠友好。

    這是一個不錯的消息。

    起碼使得兩邊，不至於難以溝通。

    然而僅僅是這樣，顯然還不能跨過物種之間的隔閡。

    人類對於黑貓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少到他們根本沒有安全感。

    實驗室里很安靜，除了傅姓組長以外，沒有人敢擅自插話。

    而傅老先生呢，或許是因為上了年紀的關係，他對於某些事情也看得更開一些。

    故而相當坦然地，搬來了一把木質的板凳，轉頭就坐在了姜生的面前。

    「說實話，我很慶幸，姜先生你願意與我們交流，甚至學習了我們的語言。」

    打量著面前氣質坦蕩，不卑不亢的老者，姜生也點了點頭。

    「這沒什麼，畢竟你們，才是，這裡的，主人。我作為，客人。客隨主便，也是應該的，事情。」

    姜生的發音依然磕磕絆絆的，時不時還要停下來醞釀一番。

    貓的嘴巴確實很難用，作為人類的靈魂，它再次肯定了這一點。

    不過，它並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會說話的事。

    也沒有專門去否認，那位老人此刻提出的，它學習了語言的觀點。

    而是順水推舟，將自己擺在了一個客人的位置上。

    如此態度，便仿佛是承認了人類當下的主導地位。

    這能給他們以安全感，曾經為人的姜生，對此無疑再清楚不過。

    至於對方到底是哪裡的主人，而它又是哪裡的客人。

    這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可以是這間實驗室，也可以是這座城市，甚至可以是這個世界。

    總之，姜生並沒有表現得很強硬。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起碼給了雙方一些緩衝熟悉的餘地。

    「客人？」

    傅組長的眉頭挑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所以說，你其實是來拜訪我們的咯？」

    「不。」隨意地搖了搖頭，姜生像是十分悠閒地，在恆溫箱裡漫步著。

    一邊走，一邊說道。

    「我只是，因為流浪，所以恰巧途經了，附近而已。然後，就被你們，給抓起來了。」

    「好吧，請原諒我們的冒犯。」

    無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對於這件事情，老人也有些心虛。

    不過此時此刻，終究是正事要緊。

    於是他在調整好了心態之後，又轉而尋問道。

    「那麼，姜先生，出於好奇，我們可以了解一下你旅途的經過，和你的家庭生活嗎？」

    說白了，就是要做背景調查嘛……

    看破不說破的姜生點了點頭，這些天，它早就已經編好了幾個不同版本的故事。

    「我回來了。」

    這時，實驗室的大門被推了開來。

    放學回家的楊默默背著書包，就準備走進自己的房間。

    「歡迎回來。」

    正待在一起的傅老組長和姜生，都下意識地回了一句。

    緊接著，楊默默懶散地腳步就頓在了那裡。

    直到片刻過後，女孩才難以置信地回過了頭。

    看向了剛剛，分明是在同她說話的黑貓。

    「你，說什麼？」

    「我說，歡迎回來。」

    不算流利地複述著自己的口語。

    黑貓的神色相當平淡，可它的尾巴卻一勾一勾的，便像是有著自我意識一般。

    「啪……」

    楊默默的書包摔在了地上。

    半個呼吸之後。

    她又皺著眉頭，看向了身邊的一個科研人員。

    「你們對它做軀體改造了？」

    是的，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各種邪惡實驗。

    「怎麼會！」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員哭笑不得地否認道。老實說，他現在也很凌亂好不好。

    從小到大，辛苦建立的世界觀都差點崩塌了。要不是他本身做的就是靈異方面的研究，這會兒估計還在懷疑人生呢。

    「別緊張。」

    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姜生看著女孩貼在鼻樑上的創口貼。

    嗯，隱約還可以視見抓痕。

    「關於，你的傷，我很抱歉。另外。」

    說著，黑貓又側身面向了，仍在等待它回復的老人。

    「既然，你想了解，有關於，我的事情。那我，就給你，說說好了。」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

    姜生用自己，已經有些過分生疏的語言表達能力。講述了一隻，突然覺醒了智慧與靈能力的幼貓。在城市之中漂泊流浪，一邊探索著生命的意義，一邊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幫助人類的故事。

    其中，有它尋找食物的經歷，也有高山和夏子的愛情。

    還有何文遭遇的災厄，包括這個倒霉的青年，費盡心思創作的幾篇無甚趣味的作品，也被黑貓毫不客氣地拿來奚落了一番。

    故事有真有假。

    所以更難辨明虛實。

    傅老組長與楊默默選擇了相信。

    而楊安靜和一部分人，則是保持著懷疑。

    畢竟黑貓現在的狀態，與其說，它是基因突變的動物。倒不如說，它更像是某些幻想作品裡的山妖精怪。

    甚至用邪祟附身，乃至靈異修行的方式來解釋它的變化，都會比它自己說的突然覺醒，要更好理解一些。

    但無論怎麼講。

    眼下，黑貓身上的謎團都變得更顯渾濁了幾分。

    未知的世界深如大海，而人類只了解其中淺淺的一層。

    作為一個偏執的人，楊安靜低頭扶著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