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簡 第⑨章
天很快就黑了。
騾車晃啊晃的,路長的似乎沒有盡頭,車上好多人在打盹,瞌睡好像會傳染,木代的眼皮很快就闔到了一起。
迷迷糊糊中,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遞給她一塊薄的蓋被,木代含糊著說了聲謝謝,裹上蓋被就睡著了。
夢見羅韌了。
他站在光里,微笑著看她。
木代滿心歡喜的,小跑著奔過去,但是到了跟前時,羅韌忽然變了臉色,一把就把她推開了。
那巨大的化不開的惆悵,夢裡都能感覺得到,木代一下子醒了,騾車還在晃,月亮在高高的山線上頭掛著,木代為這個夢覺得委屈,摸摸眼睛,眼角好像都掛著眼淚。
夢裡的眼淚。
騾車前頭已經掛起了馬燈照亮,她問扎麻:「還沒到嗎?」
扎麻遙遙指向山凹的方向:「就快到啦!」
扎麻是怎麼看到的?恁她如何瞪大了眼睛去看,都看不到村子裡的燈火。
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木代有點結巴:「你們村子……不會沒電吧。」
扎麻說:「就快裝啦,明年你再來,村子裡就拉電了。」
對木代來說,這絕不是個好消息,她趕緊掏出手機。
果不其然,手機沒信號了。
真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這樣一來,她還怎麼聯繫羅韌呢?
***
當天晚上,借宿在扎麻家裡,扎麻的父親早兩年死了,只和老阿媽相依為命,家裡是上下層的石頭干欄樓,石頭都是山里采的,下層關騾子堆雜物,上層住人,頂上還有個曬台。
手機沒信號,木代愁的沒辦法,甚至懷著一絲僥倖上了房頂,想著:或許站上了房頂,就有信號了呢?
科學給了她重重一擊:沒信號就是沒信號,恁你爬的再高,也是沒有的。
她睡不著,坐在曬台上唉聲嘆氣,炎紅砂出來喊她睡覺,仰著頭看她,說:「哎呀,聯繫不上就聯繫不上嘛,小別勝新婚你懂不懂?」
這詞兒是這麼用的嗎?木代不想理她,但還得摁著性子給她解釋:「今天周三,這個村子逢一三五才出去趕集,羅韌他們明天到了山口辮子樹那裡之後既不知道朝哪走,又沒人帶他們。」
炎紅砂也讓她說的愁起來,但又找不出話來寬慰她,只好自己悻悻回房。
木代又坐了一會,忽然想到個主意,趕緊起身下去找扎麻。
扎麻還沒睡,跟著自己的老阿媽編花竹帽,竹篾削的只有半根火柴那麼粗細,一縷縷地在手裡翻飛,居然就能編出細緻的幾何花紋圖案來了。
老阿媽看著木代笑,搬了麻繩繃的小馬扎出來,請她坐。
木代道了謝坐了,問扎麻,明天還能出車嗎?多少錢一出呢?
她想著,要麼自己花點錢,請扎麻明天單獨出一趟騾車,就到山口辮子樹那個位置,等著羅韌。再不濟,自己把手機交給扎麻,讓他出去的路上聯繫羅韌,至少,要把自己的情況和去向讓羅韌知道啊。
扎麻認真地回答她。
之所以一三五才趕集,就是因為全村只這一頭騾子,不能使得狠,騾子趕一天路下來,腿也軟了,必須要休息一天,如果明天硬逼著騾子出車,騾子傷了事小,影響後頭村民的趕集才是大事呢——這麼多年了,一三五的時間都是定好的,去交貨、拿貨,亂了時間是要耽誤事的。
木代失望極了。
老阿媽好像聽不懂她說什麼,看著她只是笑,木代勉強笑著跟她道了別,拖著步子出來。
才走了沒兩步,扎麻在後頭叫她。
他小跑著過來,怪不好意思的,搓著手說剛剛阿媽在,他不好說。
又說:「你要是真的有緊要的事呢,我明天不忙,可以跑去山口那兒啊,雖然我跑的沒騾子快,但是加緊走就到啦,我路上也可以幫你打電話,就是……」
他吞吞吐吐的,似乎難以啟齒:「就是你能不能給我點錢呢……一,一百……」
木代驚訝:「一百?」
扎麻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八……八十也行啊。」
木代趕緊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條路難走是真的,又有七八里的爛泥地,扎麻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