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簡 第⑥章
蘋果削好了,木代把它切成小塊,放進玻璃蓋碗裡蓋好,又去電茶壺那倒水,倒了一玻璃杯,然後兩隻手指小心地拈著杯口往這邊走。
也許是杯口熱的太快,走了兩步又趕緊放回去,一隻手甩啊甩的,又搓著手指送到嘴邊輕輕去吹。
羅韌心裡,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這次來,其實是想跟她談談。
也許受在菲律賓的經歷影響,羅韌承認,自己在感情上,有某種程度的潔癖,這感情,包括愛情,也包括親情、兄弟情、友情。
他極度討厭那段日子裡的爾虞我詐心機翻覆,太多背叛、殺戮和朝不保夕,所以回國之後,極其渴望簡單。
要最簡單的互相扶持、家長里短的親情,所以明明有家,但寧願把聘婷和鄭伯當親人。
要最簡單的共同進退的友情,所以在這一干朋友中,他其實最喜歡炎紅砂,她處事方式或許不如一萬三和曹嚴華那麼變通圓滑,但最直接仗義,有一說一。
也想要最全心全意的愛情。
初見木代,一定是被她的單純簡單吸引的,那時候他想:一個能被人嚇哭的女孩兒啊……
真是生平僅見。
但結果,恰恰是木代,和他的預期越來越遠。
無意中看到何瑞華電腦上那個視頻,心緒說不出的複雜,而且他也承認,這複雜之中,間雜憤怒。
如果這感情不存在,何必虛假維持?我還不至於需要這種表面上的安慰施捨。
但是現在,什麼都不想說了。
或者,是捨不得說吧。
忽然覺得,自己想要的,那些鏗鏘激烈說在嘴上的「全心全意」,其實比不過這個平常的晚上,他因為微醉而安靜睡下,而她在旁照顧,動作輕輕的細削一隻蘋果,還有燒一壺清淡的茶。
他也有秘密不是嗎,就在幾天之前,他還曾經要求項思蘭向木代隱瞞了一些事。
為什麼就一定要斷言,她的決定就是虛假和讓人生氣的呢?
羅韌喉嚨里發出含糊聲音,然後撐著沙發撫額坐起。
木代趕緊過來,問他:「頭暈嗎?是不是真喝醉了?要不要吃蘋果?」
就當是喝醉了吧。
羅韌點頭,木代拈了兩根牙籤,和盛了果片的蓋碗一起遞給他:「一萬三說,想讓你慢慢喝,你頭一仰,一杯b52轟炸機就送進肚子裡了,他都看到你嘴巴里吞了火。」
那杯雞尾酒,確實是,不至於讓他醉,但不自覺的口乾。
木代說:「想喝水嗎,還沒涼呢。」
&等它涼好了。」
他吃了兩片,蓋碗放下,牽木代的手:「來,過來,讓我看看。」
她還是瘦,皮膚是纖弱的白,目光沉靜的,偶爾躲閃,低下睫毛淡淡的笑。
羅韌伸手去摟她。
能感到她的緊張,一線幾乎察覺不到的緊繃,然後笑,伸出手輕輕摟住他的脖子。
羅韌親親她額頭,問:「我給你講過尤瑞思和他那個馬來女朋友嗎?」
木代搖頭,又有點好奇:「馬來女朋友怎麼了?」
***
尤瑞斯是個黑人小伙子,吹噓說自己來自夏威夷,會跳夏威夷草裙舞。
然而羅韌有一次無意中看到過他的護照底本,別說跟美國了,跟整個美洲都沒什麼關係。
他個子小小,一笑一口整齊的白牙,喜歡蹲在路邊看穿著風涼的漂亮姑娘吹口哨,做*愛時戴兩個安全套,因為家裡的習俗是只要是自己的子女,決不能丟棄拋棄,必須帶在身邊撫養長大,尤瑞思說不想將來離開菲律賓時,帶很多孩子回去。
然後,忽然有一天,他再也不拈花惹草了,原因是,他愛上了一個馬來女人。
羅韌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尤瑞斯怎麼會愛上那個女人的。
那個女人在酒吧當舞女,並不漂亮,黑黃的皮膚,矮個子,偏胖,腰裡很多贅肉,卻喜歡穿黃金閃閃的吊帶裙,裙子下半幅是一條條密集的細穗,熱舞的時候,能看到內褲。
又愛錢,每次都摟住尤瑞斯的脖子,嘟著艷紅的嘴唇,豎著肥嘟嘟的手指說:「這裡,這裡,還缺個金戒指。」
怎麼會愛上的呢?
可能愛情就是這樣吧,能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