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探芳春 第三百三十二回 落胎
晨起梳妝、侯旨、進宮、出宮、回府。
各種小心之後,從精力最旺盛的湘雲到身子最嬌弱的林黛玉,無一不是心神俱疲。回到家裡,勉勉強強應付了邢夫人、王夫人幾句,都是回到住處,卸妝、換衣,倒頭就睡。
只有探春,到了家,待書便一臉凝重地迎上來,低聲道:「二奶奶孩子掉了!」
探春大驚失色:「你說什麼?!」
這一胎這樣小心,自己和李紈盡心盡力地連家務都不往她手裡堆,怎麼還是出了這種事?
探春忙著把去宮裡的紅妝卸掉,一邊急著問:「怎麼回事?怎麼我們才出去了一天就出了這種事?敢是意外?」
待書一邊和翠墨手腳麻利地給她收拾,一邊低聲回道:「不清楚。平姐姐悄悄令人來給我送了個信兒。這事第一是先報給了太太,太太說,老太太這陣子疲乏,不讓聲張,說是明兒一早再回。所以,到現在為止,連大太太大奶奶那邊都還不知道呢!」
探春手下一頓,眼睛輕輕眯了起來:「璉二哥哥在家麼?」
待書搖頭:「不在。說是外頭有事,大前天就被太太使去興邑了。」
探春冷哼了一聲,收拾好了,匆匆趕往王熙鳳處。
小小的院子裡一片愁雲慘霧,連大姐兒都不敢哭鬧,瞪著小小的眼睛躲在乳母懷裡一聲不吭。
聽見探春來了,平兒忙擦了淚迎出來,勉強陪笑道:「我們奶奶剛睡了。」
探春點著頭,仍舊進了內室。
只見王熙鳳面朝里躺著,身上搭了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幾乎要蒙上頭了。
屋裡的血腥氣還沒有完全散去。
平兒請探春外頭坐著,探春不肯,坐在王熙鳳身邊,轉頭低聲問平兒:「究竟是怎麼回事?」
平兒強忍住淚水,輕聲道:「誰都不知道。請太醫時,常來的那位又正好進了宮,新來的那位說奶奶素日太過勞神,所以這胎本就極不穩。又問這兩日是不是又受了氣惱,又說必定是有日子夜不安枕了。話里話外都在責備我們奶奶是自己太過不小心。」
探春微微眯眼,頓一頓,問:「今日晨起我們走後,可有誰來看望過二嫂子?」
平兒拭淚道:「並沒有。今兒姑娘不在家,大奶奶一個人忙不過來,所以太太一直在上房。大太太令人來送了一些小孩子的衣裳鞋襪,卻沒有親來。」
探春又問:「你把二嫂子今日入口的所有東西都給我說一遍。」
平兒努力回想:「不過就是份例的那些東西,安胎藥,還有常吃的燕窩粥……」
說到這裡,平兒的臉色忽然一變。
探春緊緊地盯著她:「安胎藥是誰煎的?燕窩粥是誰送的?」
平兒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掩著口嗚嗚地哭了起來:「藥是我煎的,燕窩粥卻是吳祥家的說順路,從大廚房端了過來的……」
探春一把抓住她的手,低聲問道:「粥碗呢?!」
平兒腿一軟,跪倒在了地上,失聲道:「她說今兒看著太太新得的五彩琉璃盞好看,所以盛了來給奶奶寓目,催著奶奶喝完,當時就收走了……」
這邊平兒說完,躺在床上裝睡的王熙鳳再也忍不住,咬著被子,哭出了聲。
探春垂眸,半天,方令平兒:「你出去,看好了門。」
王熙鳳哭得死去活來。
探春直等到她哭得嗓子都啞了,方拿了靠枕給她墊了腰背,扶著她坐了起來。
王熙鳳拉了她的手,一邊擦淚,一邊低聲哀道:「我還不夠孝敬她麼?我哪一件事不是第一個先想著她,哪一回又違逆了她的意思?家務事成堆成堆的放在那裡,我便是懷了身子,不也還是偷偷地替她操心?我在這個家做牛做馬,難道不是分她的憂勞?她究竟是為了什麼,要這樣對待我?」
探春拿了帕子給她拭淚,卻不去替她開解這些,而是直接問到了根兒上:「鳳姐姐,當年你父親,是為了什麼要回南去?令兄這一回又是為了什麼回來的?」
王熙鳳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問這些,卻也沒有敷衍,據實答道:「兩位姑媽一出嫁,家裡就只剩了老太太、我父親和我叔叔。想必你也知道的,我父親是庶出,家裡老太太一向不喜歡他。這中間沒了說和的人,我娘實在是受委屈。我父親也知道戀棧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