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執仙 第十七章 問道篇
清晨,暮生只覺得自己的腦袋異常昏沉,微微晃了晃,這才記起來昨日他醉酒了。
醉?他已忘記自己多少年未醉過了,他幼時體弱,先天不足,體質略寒,在他還沒懂事的時候族內叔伯便不時用筷子蘸著酒讓他抿其味,由淺及深。
在別的孩子還沒斷奶的時候他已是可以飲一盅酒而臉不紅,如此之下長大的他,酒量可想而知。
而如今,他醉了,卻不知是因那酒,還是因那突如其來交的好友而醉,或許,兩者皆有吧。
換洗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一番清洗,他這才注意到酒樓有什麼不妥,竟是空蕩蕩的,毫無人氣,便是往常永遠比他早那麼一刻的掌柜亦是不見了蹤影。
還有那個胖廚子,也不見了。
只剩他一人。
「嗯?」
他像是發現什麼,只見自己床頭壓著一張宣紙,而壓紙的那一物卻是一壇酒,昨日剩下的那一壇。
「珍重。」
偌大的紙面之上,只有不過寥寥兩字,但,這兩字,暮生卻如同看到了千言萬語,一切,盡在其中。
「你醒了。」阿秀依舊那般神出鬼沒的出現,這一次,她的神情與之前有了不同,這是除了憨楞之外的第二種表情,像是低惆。
「大哥他們也快要走了。」微頓之下,她又說道。
「走?」暮生一怔,不由接口道。「去哪?」
「不知道。」阿秀低落的說著,然後拿過酒,同時遞給他一卷書簡,卻不是竹簡,而是玉簡,看起來很是古舊,色澤更是微微泛黑。「這是那問道篇。」
在兩人簡潔流暢的對話下,這就好像只是一場交易前的閒聊。
但,暮生不能。
可他還是接了過來。
「滴血入內,便可明悟。」阿秀說完人已轉身離去,而他始終在哪裡出神著。
許久。
「來份糖醋排骨。」
直到前堂之中傳來喚聲,這才將他驚醒。
「抱歉,今天我們不做生意。」他的心裡不知道為何有種觸動,說不出來因由,可偏偏就感覺很悶,像是一口氣沒喘過來。
待那客人走出去,他這才關了門。
清澈的眼神一動,看了看手裡的玉簡,他伸出食指在齒間一咬,已將低落的血珠落入玉簡之上。
剎那之間,靈光大放,只見那玉簡之內傳出煌煌之音,字字珠璣,隨其音,只見一句句好似實質的字從玉簡之內飛出,自眉心而入,沒入其身。
「人力終有盡,而天力無窮,天力有名,曰靈,曰氣,感天地靈氣,煉其入體,圓貫周身,行於諸脈,可褪凡體,築長生根基……」
這聲音就好像有無數人在誦讀一樣,融於一體,初時低微,然末了入耳之後竟好似洪鐘大呂,振聾發聵,再難忘記。
再看暮生手中的玉簡,卻是在慢慢失去靈光,黯淡不已,化作凡物,最後直接散成碎屑,如一指流沙,隨風飄灑。
這種事物,暮生還是第一次看見,小小一卷,卻是飽含盡萬字之理,記載了練氣十三層的變化,可至築基。
「又欠了一個人。」
他喃喃說道,然後看了看天空,直覺一滴冰涼自窗外飄入點在鼻尖,又下雨了。
不知為何,此刻的他感覺很涼,那股涼,因那雨而生,穿過他身上簡單的淺色麻衣,透過他的皮膚,滲入血肉,令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更是讓他的嘴唇微微泛白。
只是,然後,這股涼意,卻在他驀然猙起的眼神下,被他體內的劍意驅散,那股淺弱又堅韌的鋒芒就像風中的燭火,怒海的扁舟,隨時可能會散去,會消亡。
可惜,卻始終沒有,雖會忽明忽暗,但終未熄滅。
他因觀萬物掙扎而悟劍意,那劍意自然便是掙扎,更是不認命。
「命由天定?我偏不信。」
暮生望著那雨,不知為何,意由心起,竟是吐出了這句話。「我的命,是我一點點和那狼蟲虎豹爭的,是和春夏秋冬爭的,是無數次和冥君爭的。」
話到這裡止了,因為即便是暮生自己都有些默然,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般說話。
但這些話,都是他的心裡話,也許,是因為某種憎恨。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