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之世 第五百五十三章:主不可以怒而興師_頁2
頭一個漢,東頭一個漢,鹿走入長安,方可無斯難。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一聲聲的童謠,一樁樁的舊事浮現在了皇甫嵩的腦海之中。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太累了……
他的眼睛已經不再明亮,他的背脊已經不再挺直,他的身軀已經不再有力。
他已經老了……
他已經不是那個在雁門關上意氣風發的軍侯,為了爭一個先鋒之職而與其他將校爭執的面紅耳赤。
他老了,老的無法在縱馬馳騁,老的已經無法在沙場之上再度殺敵。
一樁一樁的心事壓在皇甫嵩的心頭,壓的他難以喘息。
太行山,許安。
沒有人想到,一個從下曲陽逃出來的無名小卒,攪動了如此大的風雲,攪動著天下不得安寧。
閻忠昔日在帳中的話語再度迴響在皇甫嵩的耳畔。
皇甫嵩心中真的悔恨。
他後悔沒有殺了閻忠,當初閻忠勸他進位之時,他確實動搖了……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閻忠曾經和他的說的言語。
他讓閻忠追擊,卻給了閻忠機會,也給了那個從下曲陽逃出的無名小卒許安一個機會。
他撲滅了八州的大火,卻沒有發覺一點火星掉入了太行山,掉入了裝滿了乾柴的太行山中。
潛龍入淵,再也無法阻攔。
北境已經燃起了熊熊的大火,那大火難以熄滅,也無法忽視。
那北境的大火正向著南方,向著他們,帶著無盡的怒火席捲而來。
如今兩京淪陷,群雄割據,諸侯心思各異,正應了那句流傳廣泛的讖[chèn]言。
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廈將崩兮,一木難扶。
皇甫嵩閉上了雙目,依靠在身後的軟榻上。
這八年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發生了太多的變化。
天下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在來自陳都的天使傳詔命他和蓋勛兩人北上援助兩關之時,皇甫嵩也得知大概的情況。
孫堅其實已經是被困在了東郡,三面合圍之下,形勢岌岌可危,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復。
不知道過了多久轘轅關外如雷的戰鼓聲緩緩停息了下來,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也慢慢消散了下去。
皇甫嵩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之中充斥著皆是疲憊。
他不再年輕,疾病折磨著他的身軀,一路的奔波讓他難以堅持下去。
房舍之外,傳來的一道腳步聲,很快敲門的聲音出現在了皇甫嵩的耳畔。
「進來。」
皇甫嵩將身軀往上方移了移,發出了聲音。
木門應聲打開,一身風塵僕僕的長史梁衍走入了房舍之中。
「蛾賊退了?」
「暫時退了。」
梁衍的臉色有些凝重。
「加固後的城牆還是擋不住蛾賊軍中的『霹靂車』,恐怕還是需要另覓他法。」
「城牆必須要加固,否則蛾賊可以一直憑藉著霹靂車,可以無懼任何關卡阻礙,進而掌控主動權……」
梁衍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注意到了皇甫嵩萎靡的神色。
「將軍……」
皇甫嵩生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曾經的舊傷也在這個節骨眼發作,每日每夜折磨的皇甫嵩難以安眠。
「不礙事。」
皇甫嵩止住了梁衍繼續詢問,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許安來了嗎?」
「來了。」
皇甫嵩雙目微凝,他雖然早有料到,但是聽到梁衍肯定的回答,還是心中微震。
許安是張梁的弟子這個是事實,《太平經》多半也在許安的手中。
下曲陽之戰。
張角被剖棺戳屍,傳首京師,張寶被重重圍困於下曲陽城府衙力戰而死,張梁於下曲陽城外密林之中力歇被捕,最後送回京師,被施以炮烙之刑。
廣宗、下曲陽,命喪於他手的黃巾軍何止有二十萬人……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