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俘虜聖君的第七年 26 第四年
第四年的時候,昏耀開始熱衷於向蘭繆爾「刺探」人間的事情。
他聲稱這也是驗證奴隸忠誠心的一環,可問的問題既不是「人類王國的兵力有多少」,也不是「人類城池的布防是什麼結構」——其實他們都知道,什麼是彼此不能觸碰的底線。
昏耀只詢問蘭繆爾的過去。
昔日的聖君,會給魔王講許多人間的風景。
「人間嗎深淵之上,四季都很美。我最喜歡春天,初春會下起連綿的細雨,雨過之後,日光從雲里爬出來,不是金燦燦的就是白亮亮的,風聲和鳥鳴都很清涼,枝頭的花被水珠壓得重重的"
"之後一天天變熱,夏季的植物最茂盛,蟬開始趴在樹幹上叫。會有一些眼煩的蚊蟲叮人,但不像深淵裡那些被咬一口都兇險的毒蟲,最多只是癢個三兩天。到了秋天人們就開始豐收,大人將稻米裝滿麻袋,小孩用長長的杆子打樹果"
「冬天?人間的冬天一點都不冷。當然,要是去問深淵上的人類,他們肯定說冷,那是因為他們沒見識過深淵的寒冬。下雪的時節,人們就把地窖里的米酒、肉乾和蔬菜搬出來與親人分享,祈禱母神保佑明年的收成"
說到這裡,蘭繆爾頓一頓。
他轉過眼來,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身旁的魔族: 「吾王不生氣嗎。我以為您聽這些會不高興的。」
這段時間,魔王喜歡上了帶人類到清靜的草地去。
這裡的視野無比開闊,深淵那些乾巴巴的雜草的苦香意外地濃郁,甚至能將昏耀身上剛造過殺孽的血腥味都遮住。
魔王幽幽看了蘭繆爾一眼,說: "繼續講。"夜深了,他們坐在蒼茫的野地里,四下寂靜得仿佛能聽見地火的脈搏。
不遠處還有一匹角馬,韁繩被系在木樁子上,坐騎的鞍韉旁用麻繩繫著一盞燭火燈。這就是全部了。
蘭繆爾笑了一下,他在風中攏了攏自己的白袍,從善如流地繼續講:
「我是皇室的長子,出生時恰好上一位神子回歸了神母的懷抱——噢,就是去世了的意思——長老們上問母神,嗯或許類似塔達大人的占ト?神跡指示,新誕的皇子就是次任神子,我就被長老抱走了,之後一直住在布雷特神殿裡。
"
「我自幼被長老們教誨,與父母親近的機會反而不多。對了,我還有一個弟弟,那是個聰明勇敢的孩子,小時候總是偷偷跑來神殿看我,追著我後面跑如今應當是他在接替我做王國的君主。」
「神殿?是,神殿很美麗,地面與柱子都由雪白的大理石砌成的,祈禱室里全是五彩的玻璃窗,布雷持神殿裡供著王國內最大的一座神母像,足足有三個我那麼高啊,還有很大的庭院,種滿了芳香的植物,一年四季,花開不敗…如果有機會,真想給吾王也看看。"
"停,說話注意點。」昏耀懶洋洋打斷他, 「等我哪天再次破開結界,攻占了你的神殿,你不跟
我拼命?"
「我現在可打不過悠了。」蘭繆爾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如果魔族再次進攻人間,我或許只能跪著求您放過我的子民。"
人類的言語顯然是玩笑,但落進昏耀的耳朵里就變了滋味。
魔王的心臟好像被什麼拽著往下一墜。他眼神晦暗,含糊地哼道: 「你當年也沒打過我。」像是要轉移話題一般,他又問: 「如果我不肯放過呢?如果我偏要將人類屠戮個乾淨呢?」
蘭繆爾一怔。
昏耀: 「你敢說你不會想殺了我?」
蘭繆爾黯然垂下睫毛,保持沉默。
看看,果然不敢說。昏耀心想,但他居然意外地不生氣,反而像鬆了口氣似的。過了一會兒,蘭繆爾抬眼看了看他,輕輕說: "我也想聽聽吾王的舊事。"
"沒什麼好聽的,深淵裡不外乎就是那些,廝殺爭鬥,陰謀陽謀」昏耀輕笑,「很快,你就能看個清楚。」
第三年燒起來的戰火在第四年變得更加激烈,主要是深淵那些大小部落。借著「魔王寵信人類」的大旗,要從王庭咬下一塊肉來。
魔王哪裡是肯吃這種虧的脾氣,索性籌划起全面開戰。他們都知道,像這樣能在草原上悠閒度過的夜晚,今後應該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