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 【易水微寒】第三章
最近,我總是做一個非常奇怪的夢。
夢裡有座山,山上長滿了各式草藥,鬱鬱蔥蔥的山腰上,有座孤零零的寺廟。在一個寧靜的夜晚,寺廟突然燃起大火,火苗瞬間就吞噬了金頂與佛像。而我遠遠地站在一邊,什麼也做不了。
我不懂這個夢是什麼意思,也從來沒見過這個夢中的寺廟。那個寺廟與我小時候待過的寺廟很不一樣,沒有破敗與陳舊,反而異常氣派,應該是個香火鼎盛的大廟。
我同師父講過這個夢,但他也解釋不了,我也就索性拋在腦後了。
因為我還有很多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明日的刺殺任務。
明日,我們接到任務,到一家酒館刺殺當地的一名官吏。據說,這個貪官強搶民女,還屠了她全家上下六口人的性命。而本來與這位民女定下姻親的,是一名手無寸鐵的書生,他幾經波折,數次報官無果,還逼急了那貪官取了那女子的性命來掩蓋此事。書生為了替愛人報仇,便變賣了所有家產,找到千越山,委託我們了結那狗官的性命。
對這種人,我是一定會搶著去完成這個任務的。它對我而言已經不再是任務,而是替天行道,哪怕是一兩銀子都不要,我也會主動去取了那狗官的性命。我最恨的,就是這種破壞人家姻緣,隨意褻瀆感情的人。
於是,我主動請纓,師父便應了我。對付這種好色之人,其實我一個人就夠了。但師父放心不下,還讓白師兄和黑師兄陪我一起,做我的接應。
第二天,我換下平時練功穿的素衣,穿上了酒樓里常見的風塵女子的衣裳。千羽流蘇,連裙擺都繡著暗紋,紫色的輕柔薄紗披在雙肩,隱約露出鎖骨,並將我常年使劍而長滿繭子的雙手藏匿於水袖之下。我略施粉黛,對鏡花黃,黛色的細眉如魚尾般甩著全身的脂粉香,每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都充滿了勾魂攝魄的遐想。
我將毒針盤進髮髻之中,別了只銅色小花遮擋。腰間也藏了把短刀,這種短刀是我特製的,與其說是刀,不如說是刀片。它沒有刀柄,卻有三面的刀刃,剩下的一面被磨平,鑿出三個孔,用來方便抓握。這種短刀易藏易使,非常適合近距離攻擊。當然,我也在上面染了毒。
準備得當,我同黑白師兄一起告別了師父和大師兄,便上路了。
在千越山,每一次任務之前,執行任務的人都要去拜見師父和大師兄,不管任務是困難還是易如反掌。師父說,世間世事難料,沒人能保證絕對的安全,哪怕我們有再高強的武功,所以我們每次都要抱著必死的決心去完成任務。如果真的出了意外,那也不會後悔自己連告別都沒有來得及。
大師兄對我這種打扮仿佛司空見慣。畢竟,死在我手上的,大多數都是這種好色之徒,而我也就自然會使用這種方法去接近對手,放鬆對手的警惕,摸清對手的防範。雖然這對來說是一種很好的方法,但是……我不禁想到,若是將來大師兄有一天終於看膩了我這種打扮,會不會再也對我沒有興趣了呢。
所以,我是不太喜歡這種打扮出現在大師兄面前的。甚至,在大師兄面前,連穿裙子的情況都很少見。
月明星稀,都城內一片燈紅酒綠。我自然地走在街道上,隨意逛著,看看這家的胭脂水粉,瞅瞅那家的綾羅綢緞。在燕國,夜晚來得非常晚,所以一到入夜就異常熱鬧,像是集市那般。紅色的紙燈籠一字排開,在小河裡投出朦朧好看的倒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哪家風塵之地的女子在遊蕩著尋找客人。而就在我身後不遠處的房頂,白師兄和黑師兄一身夜行衣,腳步輕盈地跟隨著我。
到了,就是這家酒館。我輕提裙擺,邁入大門,直奔二層雅間。
與此同時,黑白師兄也潛伏在屋頂,等候我的信號。
我尋了一張離那狗官最近的桌子坐下,角度剛好,沒有屏風的遮攔,那狗官只要一扭頭,就可以看到我。據那個書生所說,這個狗官每夜都會出現在這家酒樓,身邊每天都陪伴著不同的姑娘,我瞥了一眼,果然左擁右抱。我要了一壺清酒,便叫小二離開了。
我便自顧自地飲起酒來。其實,我是喝不了太多酒的,因為師父不允許,所以我只能用水袖遮擋,適當喝了兩口,其他的都統統順著桌角倒在了地上。
我注意到那狗官已經往我這個方向看了。時機成熟,我便開始伏案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