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海 第五十章 踏陣
如果不是接連不斷的硝煙,邵變蛟可以看清自北方轟踏而來的騎士。
如果不是接連不斷的銃響,邵變蛟也可以聽見北方三個百人隊發出的示警高呼。
可他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等發現時為時已晚。
一切發生得太快,全神貫注射擊西班牙方陣的旗軍左翼發現騎兵奔來時已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防範手段。
有幾個人本能地散開試圖躲避騎兵衝鋒。
可還沒跑出兩步,馬背上的騎士只是稍稍調轉馬頭,夾著重型長矛的胳膊肘微微用力,自小吃的比別人好、長得比人壯還用半輩子時間學習訓練如何快速殺死一個或一些人的戰爭機器就能將顫動的矛頭準確插進沒有盔甲保護的臉、脖頸、屁股、大腿內側。
實際上不論捅向哪裡,哪怕是接近一分厚的胸甲,也頂不住西歐騎士像大錐子般的矛頭,起脊的鐵矛頭撞在任何位置都不會留下一個細長的貫通傷,而是鑿出一個大血坑,人直接被捅翻過去,製作精良的重矛繼續衝擊下一個敵人。
有些人以最快速度為鳥銃裝上銃刺,他們是心理素質過硬學習能力極好的人北洋步兵操典上說了,只要幾個人端著安上銃刺的長銃列陣,大大咧咧站著就好,沒經過長時間衝撞訓練的戰馬是有恐懼的,它們不敢撞上銃刺。
但他們忘記一個前提或者說不知道該如何分辨這一前提:沒有經過長時間衝撞訓練的戰馬。
一個接一個旗軍在遭受具裝戰馬的猛烈撞擊後向後飛倒,十三名混血新貴族騎士自戰線左翼橫衝直撞,有些人操持沉重長矛,有些在沖入陣線後丟下長矛使用刺劍,橫衝直撞所向披靡。
在他們之後落後數百步的是五十餘名回援的西班牙輕騎兵,他們用的才是騎槍,那種鋒刃尖銳長度適中、槍桿稍細富有韌性的輕騎槍,這個兵器不是用來衝鋒的,這也是他們速度落後一大截的原因。
他們在距旗軍五百步外開始減速,讓戰馬維持在比人類慢跑稍快的速度沿騎士衝出的缺口馳來,他們攥著騎槍或刺劍馬刀向人戳刺劈砍,更像是一種借力,鋒利的兵器在這個速度中不必使太大力氣就能形成可觀傷害,將人捅翻在地後借駿馬向前奔馳的力量讓騎槍尾端向上抬起,待坐騎馳過中槍人身旁時順著將騎槍拔起,再刺向下一個敵人。
有些人還使用雙頭槍,前頭刺完換手再刺,不過他們使用的輕型騎槍使不好的話就會像比武用的特製矛一樣斷掉,而且比特製長矛危險得多斷口很有可能對準自己胸口或臉面。
統治歐陸戰場數百年的重騎士衝鋒,對陰差陽錯領先世界主流步兵一百年的邵變蛟部騎兵帶來滅頂之災。
西班牙軍團是歐陸最驕傲的戰士,他們統治新大陸、他們戰無不勝,這是天下各個角落奮鬥的西班牙戰士共同擁有的氣質,蓬勃向上。
當英勇的騎士踐踏過左翼旗軍,將一個百人隊陣形踏碎,後續跟上的輕騎兵在破碎陣線外穿梭,刺殺落單旗軍,並且將陣形進一步擠壓。
數十步外被明軍三次輪射放翻近三百人的埃雷拉殘部同時逼近,剛才他們顯現出潰敗的徵兆是真的,現在他們士氣得到極大鼓舞準備短兵相接也是真的。
西班牙是畸形而強大的國家,其強盛的基石僅有兩樣,一是美洲源源不斷的白銀,二是捍衛國家的軍團。
歐洲對西班牙的態度可以從法蘭西人身上一葉知秋,在二百年後,當法國人提到西班牙人,會露出嘲笑甚至口出惡言,『西班牙人』成為粗鄙的、愚蠢的代名詞。
但在現在,恰好相反,只有西班牙人罵法國人,而法蘭西人則學習來自西班牙的一切,不論軍事上還是文化上,他們毫無保留。
當陣形稍稍受到擠壓,埃雷拉部下一直沒有放響的佛朗機炮終於發揮出其應有的威力,飛曳的一斤石彈越過草地,向側翼陷入混亂的明軍陣線正面轟擊而去。
這些騎兵是在為埃雷拉的炮兵創造機會。
左邊是洶湧攻上的精銳騎兵,正面是呼嘯而來的炮彈與列陣前行的西班牙方陣。
明軍早就該潰敗了,在西班牙騎士沖入陣線的那一刻就該潰敗了。
但他們沒有。
一排鳥銃自混亂的左翼背後向馬背上縱橫馳騁的騎兵射來,布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