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 第426章 煞費苦心_頁2
朗聲道:「各位大人,昔曰各為其主,各位食朝廷俸祿,效忠於皇帝,忠心可嘉,當今皇上並不怪罪。皇上曾說,你們都是太祖皇帝留下來的臣子,自然該忠於太祖皇帝傳位的天子,這是為臣之道,並沒甚麼不妥。
不過,建文帝長於深宮,不諳世事,被幾個殲佞之臣把持了朝政,蠱惑君上,各位大人也被迫做了些破壞祖宗遣制、傷害皇室宗親的錯事,罪無可恕,情有可原。當今天子靖難,起兵殺至金陵城下,本是依從祖制,清君側,誅殲邪,奈何建文帝自慚罪過,無顏面對皇叔,竟爾自盡。為了江山社稷,當今皇上才繼承大統,只要各位大人……」
夏潯這台階還沒給他們鋪完,便聽一聲冷笑道:「巧言令色,難改叛臣篡逆之事實,我等胸懷磊落,如光風霽月,縱然一死,也可名垂青史,雖死尤榮!爾等殲佞,卻將受萬世唾罵!」
夏潯一看,說話的正是黃子澄,夏潯微微一笑,說道:「原來是太常寺卿黃大人,失敬失敬。一個人,出一次餿主意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出餿主意,這麼高難度的事,黃大人都做到了,楊某對黃大人實在是欽佩之至。」
黃子澄臉色脹紅如血,撲到柵欄邊,戟指夏潯,怒聲道:「你……敢侮辱老夫……」
夏潯撣撣衣袍,不屑地道:「光風霽月?你也配!曹國公兵敗北平城下,是哪一個替他矯飾遮掩,蒙蔽建文,以致他有罪不罰,反受重賞的?就是你這位帝師,你為什麼這麼做?是為了建文的江山還是天下大義?還不是為了一己前程!恐怕你是明知必死,為了身後之名,才如此矯揉造作吧!」
黃子澄氣得肺腑欲炸,可這件事恰是他無法反駁的污點,一時噎得他面紅耳赤,對面牢房裡的方孝孺沉聲解圍道:「小過無礙大節!大統自古常有長嫡之分,國家倫理綱常,豈能無序?我等所為,為國為民,問心無愧!在這一點上把持得住,些許瑕疵,又算得甚麼?」
夏潯扭過頭來,看了看方孝孺,問道:「那麼請問方學士,什麼倫理綱常關乎國運民生,這般重要?」
方孝孺振聲道:「皇室正統!」
夏潯淡淡一笑:「不過是先娶先生、頭一胎罷了!」
方孝孺厲聲道:「這就是天意,這就是天道!」
夏潯道:「天意?說到天意,天意讓燕王殿下做了皇帝!你方學士不是崇尚上古禮制麼,上古還有選賢任能,禪讓天下呢,是不是一個好皇帝,要看他對國家、對黎民百姓能做些什麼!建文偌大江山,敵不過北平一隅,他有何德何能?」
方孝孺曬然拱了拱手,不屑地道:「皇上至仁至孝,豈是燕賊可以比得?」
夏潯嘆了口氣道:「至仁至孝,這句話聽得我的耳朵都快生出繭子來了,可我想破了頭,也沒想出建文御極四年來種種,到底仁在哪裡!孝在哪裡?難道甫登大位,禁皇子奔喪就是孝?難道無罪而誅,囚齊王、周王、代王,逼死湘王,就是仁?
至仁至孝就是好皇帝了?照你方大人這麼說,一個孝廉就能當皇帝了,可他能管理好一個國家嗎?如果你眼中的明君,僅僅是道德高尚,那最應該做皇帝的應該是和尚,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豈不美哉?」
方孝孺怒不可遏地咆哮道:「燕賊以叔殘侄……」
「得了得了,你方大學士講講道理成不成?凡事總有個因果吧!哦,對了,方學士抑佛,不信因果,可道理你總要講吧?一家之主剛剛過世,屍骨未寒,你這繼承家業的長孫,便排擠各房叔父,千方百計要把你祖父分給他們的財產以種種名義奪過來。
這還不算,還要把叔父們全都逼死,這侄兒是大仁大義?叔叔只能束手待斃,一旦反抗就是以叔殘侄。大明律里有哪一條規定是以侄殘叔是大仁大義,叔父反抗是以叔殘侄、大逆不得麼?顛倒黑白、指鹿為馬,一至於斯!」
齊泰一直盤膝坐在牢房裡,聽著他們理論,聽到這裡,只是微微嘆息一聲,輕輕閉上了眼睛。
黃子澄接口道:「這是國事,豈能與家事相提並論,藩王權重,與國無益,為天下太平,必須……」
夏潯乜了他一眼,攤手道:「你看,我跟你們講國事吧,你們跟我講以叔殘侄,我跟你們講家事吧,你們又跟我談國事。好,你要談國事,咱便談國事。」
夏潯身形後拔,朗聲道:《皇明祖訓》: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