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還想著能通過成人自考改變命運，到最後，她也就漸漸麻木了。

    每天三點一線，成了紡織廠里無數個普通女工中的一員。

    李秀茹接著道：「你要是沒在外面找野男人的話，怎麼會不讓茵茵給你介紹個更好的？」

    方翠香看向李秀茹，「因為我知道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那些功成名就的男人絕對看不上一個紡織廠女工！」

    這是方翠香第一次用這麼堅定的語氣跟李秀茹說話。

    李秀茹非常生氣！

    這個白眼狼，果然是翅膀硬了，現在敢這麼跟她說話了。

    「死丫頭！你給我再說一遍！」

    方翠香道：「就算再說十遍，我還是同樣的話！媽，別痴心妄想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麻雀變鳳凰的。」

    麻雀變鳳凰只存在於童話故事中。

    她對自我認識得非常清楚。

    而她的一生也望得到頭。

    婚前被母親支配，婚後就要圍著丈夫和孩子轉，說不定還得受婆婆的氣......

    很多時候，方翠香都不知道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難道只是為了活下去？

    她想解脫。

    可她又懼怕死亡。

    她很羨慕方偉志，也很羨韓文茵。

    方偉志可以一直學習，直至完成自己的人生目標。

    韓文茵將興趣愛好發展成了主業。

    大姑姑方怡家的兩個孩子戴莫和戴雪雪也都是重點學校的高材生，唯獨她。

    她是不一樣的。

    她是所有人口中的反面教材。

    記得有一次過年去親戚家裡吃飯，舅媽當面誇她長得好看，可她還沒轉身，就被舅媽舉例教育家裡的小表妹。

    「你要是不好好學習的話，以後就跟你大表姐一樣，只能去紡織廠當個工人！以後生的孩子也只能是個沒出息的工人。」

    無人知道此時方翠香的心情。

    她站在那裡，久久未能回神。

    她不明白。

    為什麼就她的母親和別人的不一樣。

    每每想到這些，方翠香總是夜不能寐，輾轉反側。

    尤其是看到以前的同學們不是在讀研就是在談項目的時候，她就更難過了。

    去年年初。

    方翠香回老家過年，看到一個老同學。

    老同學一臉感慨的道：「班長，我還以為你現在也在考研呢！沒想到......」

    沒想到昔日風光無限，回回考第一的班長，竟然也成為了無數個流水線女工之一。

    她們倆。

    一個是學富九車的碩士，一個是初中畢業的工廠女工，聊到最後自然是無話可說。

    方翠香看著昔日老同學離開的背影，站在寒風裡，難過得大哭一場。

    可惜。

    風帶不走眼淚，也帶不走煩惱。

    哭過之後，方翠香還是無數個普通女工中的一員。

    李秀茹氣得渾身都在發抖，直接破口大罵，「早知道我就不應該生下你這個賠錢貨！直接把你扔到後山去餵狼，我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就是為了讓你給我氣受，跟我頂嘴的嗎？」

    方翠香就這麼的坐著，一句話都沒說，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因為有些話聽久了也就習慣了。

    她聽過更不堪入耳的話。

    此時她若是敢頂嘴的話，母親會罵得更凶。

    雖然方翠香沒說，但李秀茹依舊喋喋不休。

    她只顧自己罵得痛快，絲毫不顧及方翠香的內心感受。

    方偉志只覺得耳根炸裂的疼，回頭看向罵得正歡的李秀茹，蹙眉道：「能不能閉嘴？」

    面對自己最疼愛的大兒子，李秀茹自然是一點脾氣都沒有，笑著道：「媽錯了，媽閉嘴，媽不說話了。」

    方偉志看著這個上不了台面的母親，眼底全是嫌惡的神色，「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大聲喧譁，滿嘴污言穢語，做個有素質的人！你為什麼總是狗改不了吃屎呢？」

    在這個家裡，李秀茹最怕的就是方偉志，「兒子你別生氣，媽改，媽馬上改！」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扇自己的右臉。

    方偉志懶得多看她一眼。

    事實上，方偉志看不上家裡的每一個人。

    母親是蠻不講理，滿嘴污言穢語的農村老婦女。

    父親是懦弱無能毫無主見的工人。

    姐姐就更別說了。

    要學歷沒學歷，要見識沒見識，要格局沒格局。

    偏偏心比天高名比紙薄，還整天妄想嫁給有錢人。

    有錢人就算瞎了眼也不會娶她過門。

    見方偉志一直不說話，李秀茹又埋怨上了方翠香。

    都怪這個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