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這一點,他決不妥協_頁3
以!
那這話是實打實的,除了趙學寧,整個蘭芳又有誰敢說自己能夠威壓其他所有人、堅決貫徹執行自己的意志呢?
沒有人,只有趙學寧。
於是臨時國務委員會成為蘭芳的最高權力機構,總領一切事務,而趙學寧當仁不讓地成為這個委員會的委員長。
只要他願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將擁有一切的權力。
可是趙學寧本人並不想要長時間的擁有這樣巨大的權力,他非常不願意自己被部下當作皇帝、王者去看待。
因為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專制政權的危害之所在。
倒不是說共和多麼完美,共和並不意味著大權旁落,集權是有必要的,但是集權和專制專權還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的。
集權不意味著絕對的生殺大權。
專制專權則代表著絕對的生殺大權、予取予奪。
集權尚且需要講道理服眾,需要有法可依,不能肆意妄為。
而專制專權自己就是最大的道理,沒有其他道理可講,口含天憲,說殺誰就殺誰。
中國的君主專制到帶清成就了史無前例的完全體,專制的危害也完完全全的展現了出來,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販夫走卒,無一人可以迴避,一覽無遺。
所以,才會有無數先烈不惜性命也要推翻專制。
趙學寧不希望自己努力到最後的結果,居然是成就了一個新的「皇帝」。
在這一點上,他支持黑格爾的看法。
雖然沒有來過清帝國,但是黑格爾對清帝國的專制政權有著深刻的認知。
他說,在清帝國,皇帝應該是整個帝國中那個「不斷行動、永遠警醒和自然活潑的靈魂」。
假如皇帝的個性不是徹底道德的、辛勤的、既不失掉威儀而又充滿了精力,那麼,一切都將廢弛,各級官府也將陷入麻木不仁的狀態、幾近癱瘓。
在清帝國這個史無前例的超級專制政權中,皇帝是整個國家的神經中樞,官僚體系的精神狀態就是皇帝一個人的精神狀態的放大,朕即國家,這句話由清帝尤其是弘曆來說最為合適。
不僅是人亡政息會改變政局,單單是同一個統治者的心態變化,也可以使國家的精神面貌發生根本性的變化。
趙學寧對這段話有著十分深刻的認知,因為早些時候,他自己也經歷過這樣的情況。
在他拉起自己的集團步步高升、獲得權勢和地位的時候,有那麼一段時間,他曾稍微有些鬆懈和自大,對於自己取得的成績感到滿足,不再積極進取,而是開始了享受。
他享受著部下們為他奉上的金錢、美食、美酒。
如此三個月之後,當他再一次率領他的船隊和帶英船隊交鋒的時候,就遭遇到了一次嚴重的挫敗。
那次挫敗驚醒了趙學寧,讓他意識到他的懈怠和放鬆會直接影響他的部下,會讓他的部下以數倍的程度加倍懈怠和放鬆,他一個人帶來的影響居然是如此的巨大。
於是趙學寧開始認真的反思。
他意識到自己僅僅只是一個船隊的領袖,幾個月的變化就能讓原本犀利的船隊變得遲鈍、麻木,那如果自己成為一個國家的王者、皇帝,幾個月的懈怠又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於是,他在始終保持警醒、活躍的同時,也深深地為蘭芳集團的前景感到擔憂。
這種擔憂來源於他自己。
現在他年輕,精力充沛,身體強壯,可以承受這種時刻的警醒帶來的消耗,但如果他老了呢?
那一瞬間,趙學寧想到了劉徹,想到了李隆基,想到了玄燁,想到了眼前的弘曆。
專制體制下,皇帝的勤奮進取,經過官僚系統的層層傳導與損耗,到達社會基層的時候,可能只剩下百分之十。
而同樣的情況下,皇帝的疏忽懶惰,卻會被官僚系統層層放大,最後落到社會基層上,會擴大十倍,甚至百倍。
權力不講法則,權力甚至會反過來定義法則,能量守恆定律在政治層面毫無代表性。
劉徹晚年的太子謀逆大案。
李隆基晚年的安史之亂。
康熙晚年的九龍奪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