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第六百七十八章昏君的末日_頁2
自己獨立存在的意義。報紙這一行的「天職」,確實再明顯不過,報人信奉真相和事實,不願向世俗權力低頭,這個白小山,思想真是超前啊。
白小山繼續辯解道:「至於茹喜那條線,陛下不是已認定茹喜再不為國家所用麼?跟茹喜聯絡之人,既有軍情司之職,又有民遞身份,小山不過是另委他辦事,何曾損及一國?」
李肆怒聲道:「目的再崇高,手段卑劣,也要讓事實扭曲,真相蒙塵!朕看到的事實是,你為彰報紙之名,籠絡身負軍國重事之人,還反被滿清用來迷惑朝堂決策!不要以為真相就只是真相,真相怎麼顯,事實怎麼說,也是操弄人心的手段!」
李肆深吸氣,又一句話,讓白小山臉色發白:「報人以尋真為本,這沒錯,可你要牢記一句話,塵世本就蒙塵,你要抹去塵埃,要讓真相顯露,就得付出代價!不是你付出代價,而是世人付出代價!」
李肆揮手:「法司會立案審查《中流》報,而那棄軍情司之責,為你《中流》當暗牙的密諜,也要受到審判!你回去好好想想,看自己到底錯在何處!」
白小山失魂落魄地退下,正要出宮,被一人叫住,卻是《越秀時報》總編,越秀學院院長雷襄。
「恩師,我不覺得自己有錯,報紙不該只行鼓吹之事,報人天職就該是探得真相。」
「當初你離開《越秀時報》,去辦《中流》時,我就說過,你這一道沒有錯,但你莫忘了,天道應於時勢,有些道,若是不合時勢,不僅違天意,也逆人心。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還只是探滿清的軍國之事,若是依著你這一道,也去探咱們的軍國事,還堂而皇之登載於報,會是怎樣的情形?」
「這個……《中流》只探滿清之事……」
「可沒有滿清了呢?你這一道,不止有你在行,國中其他報紙,也偶爾為之。譬如前一陣子,大軍北面佯動,就有報紙自以為是,將本國軍略詳細剖來,讓佯攻毫無建樹。多少兒郎灑血疆場,卻作了無用之功,這就是說出真相的代價。今日你道明了滿清謀劃,還只是讓朝堂誤判,異日敵人知我一國知之,改弦更張,又要有多少人受害?」
師徒對話,已觸及到了報人報紙的根底,白小山依舊有所堅持,雷襄卻是看得更寬。
雷襄總結道:「我們所言的天道,無非是天人三倫,實質是人道。若是背離人道,所行的天道又有何意義?報人天職,確是要合天道,要探事實尋真相,可昂首索道時莫忘了,我們還得腳踏大地,以人道為本。眾口鑠金,我們報紙一文刊出,效力百倍於眾口,說什麼,怎麼說,要有權衡,有計較,要中庸行事。」
白小山品了好一陣,慨然道:「恩師原來是悟透了報人天道,才決意行鼓吹之事,而不是行尋真之事……」
雷襄點頭:「天道之根,在於福人。史法司曾跟我談過,說天道應於法,有絕對之公正,然則有時這公正卻與福人悖離,譬如殺一無辜之人,可救千萬人,這一人殺不殺?殺則有損公正,不殺則損千萬人性命……這番權衡,就是在天人之間尋得中庸。」
他沒有說答案,白小山卻已有所悟,再嘆道:「如此我真是錯了……」
雷襄卻問:「陛下有何處置?待法司審查?沒撤換你?呵呵……」
他搖頭道:「你啊,還是沒悟透陛下之道,陛下是你《中流》報的司董,也算是報人。沒撤換掉你,就說明作為報人,陛下不認為你有錯,至少不認為你的用心有錯。」
白小山腦子有些亂了,恭謹地拱手道:「請恩師賜教……」
雷襄又說到了掌管律法的史貽直,「掌國者要背負千萬人生死,他自然要中庸行事。可對那無辜一人而言,他就要聲張公正。我們報人,有時是掌國者,有時又是那無辜一人,到底該如何權衡?根本還是在真相,在事實嘛。」
這話儘管有些玄虛,白小山卻明白了很多,他深深長拜,豁然而去,雷襄看著他的背影,搖頭自語道:「百年之後,你這一道才能大興於世,而現在不行,現在遠遠不是時候。」
雷襄是李肆急招來商量該怎麼管治國內報業的,《中流》之事讓李肆警覺國中輿論太過散漫,朝廷管制,具體說,是朝廷調控手段已遠遠跟不上形勢。能侵蝕軍情司的諜報體系,報業已有失控跡象。
「還不是你縱容的,你啊,有些地方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