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養成空餘恨 一_頁2
為了保全先帝血脈犧牲小我,是大義,是大忠!就如同那程嬰救孤,可敬可佩,令人敬仰。
犧牲小我,完成大我,舍著親生的上。
她忍了又忍才沒有罵娘,端端正正的跪著道:「恕女兒難以從命,若是父親今日遇難要女兒捨命,女兒自當將這條命舍了權當還生身之恩,可那陳楚玉與我無親無故,無恩無情,我為何捨命救他?」
「他是先帝唯的……」
「那又與我何干?」從善將袖中的小鏡子扣在掌心裡道:「父親要為您的君王盡忠,女兒由衷的敬佩,可女兒只是個無知小民,這天下誰當家與我並無所謂,女兒只想苟且偷安的聊度餘生。」她不等他開口頭叩下道:「還望父親成全。」
她的父親很失望的看著她,良久苦笑聲道:「你果然本性難改……在那靜心庵中修行了五年你依舊難以從善,你與從郁胎雙生,同是我的骨血卻天壤地別,他至純至善,你卻天性自私好惡。」他鬆開從善的手,悲悲道:「若是我的從郁還活著就好了……」
從善攥緊手心皺起了眉,是啊,從郁當初就不該救她,該死的是她,而不是捨身忘己的從郁,她這世活在從郁的影子之下,難以脫生。
陳知秋沒有再勸說她什麼,而是起身出了書房。
她跪在昏暗暗的書房之中跪了也不知道多久,只聽到窗外夜雨漸大,屋子中不知哪裡有隻老鼠在低低的啃食什麼,咯吱咯吱的響。
她有些冷,腿也有些疼,便想揉揉膝蓋起身,卻忽聽窗外傳來聲尖叫,那亂嚷嚷的聲音透過大雨擠進屋子來。
幾個下人在喊:「快找大夫!老爺!老爺醒醒!」
她在黑暗裡站起身,雙腿發麻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尋著那聲音穿過大雨的庭廊,在小祠堂外看到了父親。
他跪倒在祖先的門前,用把長劍自刎了。
血流了地,已經不熱了,幾個年長的下人和之前那個小丫鬟圍著他慌亂的在哭。
從善渾身淋透了,站在廊下冷的有些發抖,上前探了探父親的鼻息,喉頭啞了下道:「已經沒氣兒了,大概不用找大夫了……」
有人把推開她,將她推進了雨里,她站不穩的摔了,抹了把臉看清那人是直在陳府的老管家。
他正滿臉淚水氣的發抖的指著她罵:「小姐……我叫你聲小姐是念在過世的夫人份上,你從小就心腸壞,本以為你在靜心庵可以學好,沒想到……你心肝壞透,沒有丁點良心!陳府如今蒙難了,你但凡有點良心念著他是你爹,你也該和我們陳府共度難關!你……」他哽悲痛的哭了出來,「你逼得老爺去死……從郁少爺當初就不該救你……」
她在大雨里被雨水打得睜不開眼,低聲道:「我沒有,他是為了向他的君王盡忠……」
他們還在哭亂做團,要去找大夫,但還沒跑出庭院就被逼了回來。
大隊的官兵衝進來,將整個陳府圍了住。
有官兵上前來吃驚的查看了陳知秋的屍體,掃了眾人眼,看了眼雨地中的從善,快速躍過她跑向官兵之後的個人。
她聽到那官兵大聲稟報道:「相爺,陳知秋自刎了,已經斷氣了。」
有人無比輕佻的「哦?」了聲,隨著聲冷笑,那聲音從她身後傳過來,「陳大人畏罪自殺的倒挺快。」他好不失望的嘆了口氣,「死透了嗎?」
「是,身子已經冷了。」官兵回答道。
那聲音便有些厭煩,「這種鬼天氣。」
然後從善聽到腳步聲和雨滴打在傘頂的聲音,有頂四人抬著的青頂碧檐肩輿停在了她身側,卻沒有落在地上,肩輿上那聲音問了句,「陳楚玉何在?」
府中的下人和老管家齊齊看向了她,老管家先叫了聲:「少爺快逃!」
她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活著太難了,她不想做人了。
肩輿里那人微微探頭瞅了她眼,像看爛泥樣。
她也抬頭看那人,碧碧的青頂檐襯著張白生生的臉,她看到雙說綠不綠,說藍不藍的眼珠子,貓兒樣,而且那微微散在臉側的碎發居然是卷的,小小的卷,有點可愛,十分好看。
最好玩的是,這樣入夏的夜裡他竟然扣著白狐皮暖耳,嚴嚴實實的將兩個耳朵罩了起來。
「也死了?」這位捲毛相爺開口問。
「還沒呢。」她誠實道。
他將眼眯,說了句,「看來沒死。」下令道:「帶回去。」他細白的手指在肩輿上敲了敲,那四人便抬著他穩穩妥妥的轉身離開。
她明白自己在劫難逃,只求稍微舒服點,便配合那些來押她的官兵,跟著他們走,忍不住好奇問:「勞煩打聽下,這位綠眼睛耳朵特別怕冷的相爺是誰?我剛回京,不太對的上號。」
「耳朵怕冷?」那官兵沒聽懂。
她比了比耳朵,「那對暖耳想必很暖和。」
那官兵噗呲樂了,也是驚奇她心大如此,便道:「你不熟,你家小姐應該熟得很哩。」
她心頭顫,「誰?」
那官兵低聲笑道:「溫大人啊。」他也比比耳朵,「不是怕冷,是怕水聲。」
溫大人……
她兩眼閉,心中悲慟,她想她命不久矣,要香消玉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