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挑燈看劍 神枎就是一棵樹_頁3
牲我血哉,佑我之城
風淒淒兮苦也
不知神之佑兮不佑
使我心兮苦復苦
……」
「是大祭的祝歌。」婁江聽到一半,駭然失色,「我知道老城祝籌劃三百年,圖謀的是什麼了!煉神化靈!是煉神化靈啊!!」
「他想煉化神枎,鑄一把……一把邪兵!」
聽婁江這麼說,左月生的神色瞬間跟著變得駭然。
陸淨看看他,看看左月生,又看看仇薄燈,仇薄燈坐的地方離所有人都很遠,看不清他什麼表情,但十有這傢伙也懂。陸淨瞬間有種整艘飛舟只有自己一個傻子的感覺,硬著頭皮問「什麼是煉神化靈?神枎就是神枎啊,怎麼又跟邪兵扯上關係了?」
「你知道靈器怎麼來的嗎?」婁江深吸一口氣問。
陸淨心說我知道個頭,我連修士入門必看的《周藏》都背不利索。
好在婁江也沒真指望他回答,只是藉此平緩一下心緒「人死有魂,神死有靈。大部分庇護城池的神,死了後會留下一點真靈,繼續保護這方水土。偶爾,在巧合之下,真靈會附著在器物上,成為靈器。」
陸淨隱約明白了點什麼。
「靈器強大,久而久之,就有人走了邪道。數千年前,天工府就出了一位殺神取靈,強煉邪兵的叛徒。」
陸淨毛骨悚然,猛地站起來,扒著船舷往下看。
驚鴻舟上升的速度極快,短短的幾句話功夫,就超過了之前灰鳥帶他們飛過的高度。視野越來越開闊,能夠輕鬆地將整座城池盡收眼底。
枎城像片沉在黑霧中的銀湖。
以神枎古木為中心,形狀大概是一個不算規則的圓,周長三千三百四十九丈,被枎木散發微光的廣冠覆蓋,宛如滿城披雪。
此時此刻,黑暗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洶湧進城內。
以往,神枎的光是柔和的,如靜水,如輕紗。但眼下,在火光中,在隱隱約約的祝歌中,古枎卻爆發出強盛的銀光。銀光像一柄柄鋒利的刀劍,切進永無止境的黑瘴里。陸淨從來沒有想過,一棵樹也能有璀璨,璀璨到好比星辰!
「那……那舉行祭祀又是幹什麼?」陸淨聲音發顫。
「草木為神,力微如萍,壽如天地。」
回答的是仇薄燈,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走到了船尾上,風吹得他的紅衣獵獵作響。
「它活得太久了。」
神枎很弱。
它不能像鯤鵬,像夔龍那樣,曳尾而過,所過便海晏河清。它只能站在原地,一片葉子發出一點微弱的光,數以億萬計的葉子,數以億萬計的微光,就這麼匯聚起來,如雪如紗地驅逐污濁的黑瘴。
神枎很強。
鯤鵬夔龍斬掉腦袋就死了,可神枎的根系綿延不盡,積蓄著千年萬年的生氣,就算驚雷劈斷所有枝幹,天火焚盡所有枎葉,它都有枯木逢春,新芽重吐之日。
「想要取走神枎的真靈,只有一個辦法。」婁江掌握驚鴻舟舵的手關節泛白,「讓它自己把千萬年積蓄的生氣耗盡,讓它……」
「自己死!」
所以想要取走枎樹真靈的人,就想了這麼個歹毒的法子。
在瘴月里打開城門,把城外的魑魅魍魎放進來,把城外的污穢髒濁放進來,人為地製造了場毀城滅池的大劫。然後再控制著滿城的人,以血為牲,舉行一場最鄭重的祭祀,祈求神枎拯救這座城。
「其實神枎不僅可以驅逐瘴氣,也可以主動斬殺邪祟。」婁江沙啞地說,「但那要以它的生氣為代價,漫長的一千年積蓄起來的生氣,才化為一瞬間的光華。」
陸淨呆了。
他愣愣地望著下面的城池,望著神枎朝四面八方的黑暗揮灑出如劍如刀的光輝,燦若星辰。
神枎再長壽,它又有多少個一千年?
可瘴霧無休無止。
「說什麼神說什麼靈啊。」
仇薄燈聲音輕柔地對太一劍說。太一劍死死拉著他,鉚足了力氣地制止他。他握劍的手腕骨細瘦,近乎透明的皮膚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青色血管,指骨關節泛出生冷的寒意。
「它就是一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