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兵奪鼎 第六十六章 英雄之器【七夕快樂】
燕北埋首案幾半晌,扯過一片白絹以筆墨寫出一個大大的善字,隨後添上一行任命沮宗為遼東郡丞、擇沮授之子沮鵠為燕趙武士什長直屬典韋部下的字跡,命親信尋騎手送往遼東沮授處。沮授的人事任命在燕北看來非常可靠,基本上各郡皆由新舊兩人所領,新人看才能舊人用忠心,可保幽東萬無一失。
至於屯田修路更是有利百年的大事,可以想像兩年之後從前相對貧窮的幽東依靠寬廣的道路連成一片,騎兵來去如風日行百里,到時車馬輜重一月可至,大軍步卒兩旬齊至,騎兵先鋒一旬便至,至於傳信騎手,區區五日便可從東道城跑到代郡。
除了郡中事務,鐵鄔也有了相應的變動,從前的鐵鄔逐步廢棄,轉而將匠人遷至安平鄉,極大地節省道路運輸的損耗人力物力。在如今的安平鄉正在大修新式鐵爐,甚至遠遠超出礦山所能開鑿出的產出……他們計劃在東道城築虎口關結束之後,數千高句麗奴隸放在礦山,到時遼東郡的兵甲產能將進一步提升。
幽東一片大好!
不過當燕北的目光轉向荀悅的變法之策,不過片刻神色便變得玩味無比,甚至郭嘉在他臉上見到極少出現的詫異與遲疑。
「那個,長文,你去代燕某將仲豫先生請來,這變法策,燕某,燕某。」燕北說著面上便複雜無比地說道:「燕某看不懂。」
燕北的文化程度雖低,卻不至於連荀悅寫的策論都看不明白,但正是因為其看的清清楚楚,才更要將荀悅請來一問究竟。變法策在大體上還是依照先前五政四害的陳條加以引申,全篇既有以儒家思想作為根本的諫言規勸燕北完善自身來教化百姓,更有法家思想以律法約束百姓、軍卒、豪強、士人,包括燕北自己。
這恰恰是令燕北感到毛骨悚然的一部分。
如果說荀悅在思想上試圖將燕北打磨成聖人,這種比喻屢見不鮮還不會讓燕北感到害怕疑惑,孔子是聖人周公也是聖人,他們都不是皇帝,燕北如今與他們差的比較遠但畢竟一介馬奴都成為了度遼將軍,顯然沒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法律?
天下法令何止成百上千,但所有的律法都只有同一個名字,漢律。沒有任何一個諸侯擁有隨意施行律法的權力,即便燕北有勇氣兵橫天下,但顯然荀悅在策論中多次表露出重新制定律法的意向……燕仲卿膽大包天,可難道荀仲豫有同樣的豪膽嗎?
除此之外,一篇策論還有更可怕的地方,只是燕北在弄清楚荀悅究竟是如何做想之前,不打算過問那些。
不多時,帳外典韋傳報,幽州別駕荀悅來了。
「快請進來!」燕北說罷便自案幾之後起身,快步朝外走出幾步,迎上荀悅入帳拱手一揖到地,道:「仲豫先生變法良篇,得之為燕某之幸,然其中是否有些不合時宜,還請先生示下。」
燕北尊敬士人,但很少有如此尊敬,此舉令帳中諸人皆目瞪口呆,倒是荀悅拱手還禮,長者以同樣的姿態作揖使得燕北連忙避讓,便聽荀悅道:「將軍有何疑惑但請說來,老夫盡數開解,只求將軍興兵討賊,解救皇帝!」
「荀君且座,燕某一事不明,朝中權力皆出與四府九卿,先生卻建言燕某以軍府行王道之時,摘選能吏干臣以充州府,諸如先生所言更從事之責,如私設幕府行尚書台之事,以州郡從事行九卿之責……先生不必懷疑,若能救陛下脫離苦海重塑朝廷,燕某自是當仁不讓,可若私行此僭越之舉,只怕燕某便成了董仲穎第二,還能安身立命?」
這事讓燕北最感到詫異的地方,荀悅居然在策論中建議燕北私設小朝廷,儘管言語上沒有這麼直接地說出,卻教燕北以州郡從事行九卿之事,將軍幕府設尚書台,這是什麼道理?
據燕北所知,荀悅是非常忠於漢室朝廷的,又怎麼會建議他明目張胆地行如此與造反無異的事情?
郭嘉、陳群、徐庶諸人皆未曾看過荀悅的策論,此時聽到燕北這麼問,個個目瞪口呆……說實話,要是生性跳脫的狂生郭嘉有這番建言,陳群等人是絲毫不會意外,甚至陳群還會當下便起身抨擊其不尊漢室。可荀悅這樣穩重而有治世之能的大賢者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足矣令人驚愕地合不攏嘴。
偏偏荀悅老神在在地坐在燕北身側,偏過頭似乎面上還帶著些許疑惑與責怪,問道:「將軍幽地之傑,亦曾將兵討董,莫非擔當與精進,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