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五十九回:驅逐_頁2
聲音都不大,但對方的聲音清楚地傳達到耳中的那一刻,她還是有一種莫名的緊張。
「不、不是——這您可就有些強人所難了。」別樣的生疏又湧上來,梧惠勉強支著笑,尷尬地捧起咖啡杯說,「我說真的,這手、這腿、這腦子,都長在他自己身上。即使你這麼說我算什麼東西,還管得了他?」
「不行嗎。」如月君的指關節隔著圍巾,抵在唇邊自言自語,「如果打斷他的腿」
入口的咖啡猛嗆出來。顧不得桌面的狼藉,她又左顧右盼。還好壓住了動靜,仍然沒有誰注意這裡。梧惠連忙把餐巾猛一對摺,蓋住了這口咖啡,生怕把侍者招來。濃郁的苦澀殘留在唇齒間,咯得她半個字都難講出口。
「我、我覺得你不要這麼極端比較好。你能不能——把事情講得明白些?我理解你們辦事一定有特別的理由,可不把話說清楚,就這麼稀里糊塗的,我很難幫到你啊」
如月君思索良久,好像覺得她說得有幾分道理。
「要解釋清楚有些麻煩,大約要從三十多年前說起」
「不。也不用那麼清楚。」
如月君歪過臉看她。無言的表情里,雖然什麼都沒說,卻又什麼都說了。
這小子一定在嫌自己事多。
說不定無常鬼都是因為活了太久,對於時間概念的理解,還有一些常識性的東西,都變得模糊,變得扭曲。梧惠狠狠地嘆了口氣。現在的他,與當時解救自己的年輕人相比簡直判若兩人。不過他好像確實沒什麼變化——都是一副不健談的模樣。
梧惠無奈地承認,是自己擅自塑造了太多。她試著說道:
「這樣吧,還是我來問你問題,你回答我就行。這樣可以嗎?」
「你問吧。」
如月君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更沒說自己會不會回答。
唉。好吧。
「我想想你說不讓莫惟明調查父親的事。也就是說,他這麼做,一定會引發什麼不可控的後果,你們六道無常才會介入的,是嗎?」
「是。」
「好的。那麼,這句話同時也意味著,他的行為最好不要涉及曜州的勢力紛爭,對嗎?尤其不要和那群持有法器的星徒扯上關係?」
這次如月君回答得沒那麼乾脆。他原本坐得端正的身體微微向後傾斜。
「你的因果關係不太正確。其實,是他最好別想著通過這群人,來調查父親的事。」
「這樣嗎」
「不會有結果的。」他補充道。
梧惠認真地說:「可就算這樣,我明明白白地給他說清楚,他未必會聽。你是不知道,這人的性格在奇怪的地方倔得要命。我真這麼說了,他只會問我憑什麼干涉他,說不定馬上就會懷疑有人在我背後指使畢竟那時候,我幾乎算支持他了。」
「你不可以支持他。」如月君淡淡地說,「你們的介入只會讓事情更棘手。」
梧惠過去從來沒有意識到,曜州竟是如此水深火熱的地方。雖然不是沒有感覺,但那也只是停留在人們口耳相傳的層次,連黑暗本身都浮於表面。自從對法器相關的事有了進一步的認知,她就覺得自己沒過過一天清閒日子。
「如果可以,我當然也不想了。那,你有什麼好的建議麼?」
「搬家。」他的反應很快,「離開曜州。」他進一步解釋。
梧惠真是沒一點辦法。
「都說了,能不能別說這麼——這麼絕對的話。你怎麼也這樣。」她搖著頭,「這種事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地辦到?你知道現在年輕人想在曜州站穩腳跟,有多不容易麼?我們好不容易都有了穩定的住所,穩定的工作,怎麼可能說走就走呢?還是現實一些吧。」
如月君不說話,又將食指的關節,隔著圍巾抵住下唇。
梧惠警惕地說:「我勸你最好別想一些危險的事哦?」
沉默了半晌,如月君又變回了悶葫蘆。梧惠止不住地嘆氣。
「唉。總而言之,你到底為什麼想阻止莫惟明呢?他小時候的事,我多少知道一點。他既然想了解父親的事,不能滿足他的心愿嗎?只是對父親的追思罷了而且,他還想做些利國利民的好事。這到底有什麼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