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一卷·黃泉十二月 第三百零二回:逐山流海_頁2
,是咒罵,是痛苦掙扎。那種強烈的衝擊的色彩與色塊,令他完全、絕對,無法將其與平日裡安然深沉的如月君在心裡聯繫到一起。
那些是什麼?圓環,還是單純的線條?與其說是圓圈,更接近不規則的模樣。而且它們隨時都在變幻似的,令人難以捉摸。眼睛無法在這幅畫上停留更久,它似乎會將你的視線打散。而當每次試圖將目光凝聚起來時,這畫相較之前,又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但人們無法確定,因為它曾經的模樣也完全無法在腦海里留下印象,只記得視線與大腦都受到了強烈的衝擊,甚至與五臟六腑發生共振。就在這種反覆無常的變與不變中,人的意志被逐漸推向崩潰的邊緣。
這「美人圖」的材料與作畫目的,都無從得知。
城主徑直上前,將畫扯了下來。成幽渾身都在顫抖——但他們都不認為,他是受了這幅畫的影響。他是在憤怒,在控訴什麼。這樣看來,如月君並沒有完成美人圖,也就是說,她一開始就沒有真正打算與他一決高下。這種骨子裡散發出的輕蔑若有若無,難以言說,卻讓成幽感到深入骨髓的輕蔑與嘲諷。
可如月君不知身在何方,他甚至沒地方討個說法。
城主將這幅畫卷了起來。但當他卷到一半時,黛鸞忽然衝過來叫停。他們都有些困惑,黛鸞卻奪過了畫,將它重新攤開在陽光之下。
這次,她展示的是畫的背面。
神志清醒的人已經不多了。但在這混亂中,所有抬頭看向這邊的人都清醒過來。雖然糟糕的生理反應並未結束,可精神上的震撼讓他們暫時忘卻了痛苦。
究竟哪邊才是畫的背面?沒人說得清楚,或許只有作者如月君才知道。
可是,如今展現在他們面前的,那畫中活生生的美人
不正是如月君本尊嗎?
「所有被如月君畫過的人」
幾人感到汗毛倒立。分明是入春了,可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意依然滲透骨髓。
如月君真的離開了嗎?
如果她走了,她去了哪兒?
如果她沒走
她在哪兒?
黛鸞觸電似的將畫扔了出去,成幽一把接住。他反覆打量著這幅畫——毫無疑問,畫技巧奪天工,登峰造極。若要與他自己相比,還真不好說誰更勝一籌。可他們二人都作弊了,或者,至少都偏題了。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癱在地上,勾起嘴角。他發出時斷時續的笑聲,抽搐似的。
他八成是瘋了。至於何時清醒,誰也不知。
就在此時,一個人影突然衝上前去。那人臉上蒙了布,施無棄並未看清。光天化日,那人竟然就這樣抄起地上的畫卷,逃離了場地。城主立刻派人去追。施無棄也定了定神,一個箭步追了過去。
城王府中身懷絕技的人不少,還是有數十人隨他一併追來。他們定力不錯,身手也十分了得,能隨著他與竊畫賊飛檐走壁。但那賊人忽然向身後丟了暗器,他們一個兩個都倒了下去。施無棄感到有些奇怪,他並未刻意躲開,那人也並不打算攻擊自己。他眯起眼,望著那小小的背影,依稀看到那個人身後有兩把兵器。
他追著那人來到場地之外,發現之前所有的守衛不知何時都被放倒了。但他們的生命體徵還在,就連剛才遇襲的人也是,不過是暈厥了而已。他判斷,此人並無惡意。
剛想到這兒,那人就站在牆頭停下了。他這才看清,這身形是個女人。而且她方才掩飾了身上的氣息,現在刻意不加隱藏。雖然她蒙上了藏藍色的面紗,但無棄還是認出了她。
「懷瀾?」他很驚訝,「你是何時」
「我受人之託。帶走如月君的美人圖。」
「是如月君本人嗎?」
面紗下的唐懷瀾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她現在在哪兒?」
「我不知道。她那時只說,讓我將這幅畫護送到歿影閣去。」
「歿影閣」
「你要攔著我麼?」懷瀾淡淡地說,「我們的賬結清了。如果可以,我不想與您在此地發生衝突。」
施無棄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四下沒有人,至少沒有清醒著的。但他能感覺到,凜山海已經在追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