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美男 第088章:蒼茫之境_頁2
她的側臉。大概因為我總是同她並肩走路的緣故,最先想起來的每每是她的側影。隨之,她朝我轉過臉,甜甜地一笑,微微地低頭,輕輕地啟齒,定定地看著我的雙眼,仿佛在一泓清澈的泉水裡尋覓稍縱即逝的小魚的行蹤。
但是,為是直子的面影在我腦海中浮現出來,我總是需要一點時間。而且,隨著歲月的流逝,所需的時間愈來愈長。這固然令人悲哀,但事實就是如此。起初5秒即可想起,漸次變成10秒、30秒、1分鐘。它延長的那樣迅速,竟同夕陽下的陰影一般,並將很快消融在冥冥夜色之中。哦,原來我的記憶的確正在同直子站立的位置步步遠離,正如我逐漸遠離自己一度戰國的位置一樣。而惟獨風景,惟獨那片10月草地的風景,宛如電影中的象徵性鏡頭,在我的腦際反覆推出。並且那風景是那樣執著地連連踢我的腦袋,仿佛在說:喂,起來,我可還在這裡喲!起來,起來想想,思考一下我為什麼還在這裡!不過一點也不痛,一腳踢來,只是發出空洞的聲響。甚至這聲響或遲或早也將杳然遠逝,就像時間萬物歸根結底都將自消自滅一樣。但奇怪的是,在這漢堡機場的德意志航空公司的客機上,它們比往常更長久地、更有力地在我頭部猛踢不已:起來,理解我!惟其如此,我才動筆寫這篇文字。我這人,無論對什麼,都務必形諸文字,否則就無法弄得水落石出。
她那時究竟說什麼來著?
對了,她說的是荒郊野外的一口水井。是否實有其井,我不得而知。或許是只對她才存在的一個印象或一種符號也未可知--如同在那悒鬱的日子裡她頭腦中編織的其他無數事物一樣。可是自從直子講過那口井以後,每當我想起那片草地景致,那井便也同時呈現出來。雖然未曾親眼目睹,但井的模樣卻作為無法從頭腦中分離的一部分,而同那風景混融一體了。我甚至可以詳盡地描述那口井--它正好位於草地與雜木林的交界處,地面上豁然閃出的直徑約1米的黑洞洞的井口,給青草不動聲色地遮掩住了。四周既無柵欄,也不見略微高於井口的石愣,只有那井張著嘴。石砌的井圍,經過多年風吹雨淋,呈現出難以形容的混濁白色,而且裂縫縱橫,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綠色小蜥蜴"吱溜溜"地鑽進那石縫裡。彎腰朝井下望去,卻是一無所見。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這井非常之深,深得不知道有多深;井筒非常之黑,黑得如同把世間所有種類的黑一古腦兒煮在裡邊。
"那可確實--確確實實很深喲!"直子字斟句酌地說。她說話往往這樣,慢條斯理地物色恰當的字眼。"確確實實很深,可就是沒有一個人曉得它的位置--肯定在這一帶無疑。"她說著,雙手插進粗花呢大衣袋裡,覷了我一眼,嫵媚地一笑,仿佛說自己並非說謊。
"那很容易出危險吧,"我說,"某處有一口深井,卻又無人知道它的具體位置,是吧?一旦有人掉入,豈不沒得救了?"
"恐怕是沒救了。颼--砰!一切都完了!"
"這種事實際上不會有吧?"
"還不止一次呢,每隔三年兩載就發生一次。人突然失蹤,怎麼也找不見。於是這一帶的人就說:保准掉進那荒草地的井裡了。"
"這種死法怕有點不太好。"我說。
"當然算不得好死。"她用手拂去外套上沾的草穗,"要是直接摔折脖頸,當即死了倒也罷。可要是不巧只摔斷腿腳沒死成可怎麼辦呢?再大聲呼喊也沒人聽見,更沒人發現,周圍觸目皆是爬來爬去的蜥蜴蜘蛛什麼的。這麼著,那裡一堆一塊地到處是死人的白骨,陰慘慘濕漉漉的。上面還晃動著一個個小小的光環,好像冬天裡的月亮。就在那樣的地方,一個人孤零零地一份一秒地掙扎著死去。"
"一想都叫人汗毛倒立,"我說,"總該找到圍起來呀!"
"問題是誰也找不到井在哪裡。所以,你千萬可別偏離正道!"
"不偏離的。"
直子從衣袋裡掏出左手握住我的手。"不要緊的,你。對你我十分放心。即使黑天半夜你在這一帶兜圈子轉不出來,也絕不可能掉井裡。而且只要緊貼著你,我也不至於掉進去。"
"絕對?"
"絕對!"
"怎麼知道?"
"知道,我就是知道。"直子仍然抓住我的手說。如此默默地走了一會。"這方面,我的感覺靈驗得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