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弦 第57章 隱於朝(一)
戚橫玉說到此處,悵然住口。忽明忽暗的燭火映在她臉上,竟顯出十分的落寞來。屋中諸弟子聽得入了神,穆青露最為牽掛,忽閃著眼,急忙問:「故事裡的小葉,後來怎樣了?」
戚橫玉幽幽地說:「小葉被罰獨自閉門思過一個月,期間誰都不許見。到第三十天上,我、息桐、二哥還有三哥才得以同去探望。他消瘦了許多,也不怎麼說話,直到最後,才突然對我說:『玉兒,我已成為派中被唾棄的人,恐怕再也沒臉和你一起啦。』」
穆青露失聲道:「他好消沉!」
戚橫玉面有悲色,道:「我們苦苦勸慰,他卻始終怏怏不樂。眼看天色已晚,只得暫且離開,只盼日後能慢慢陪他恢復。孰料當夜,他便不聲不響失蹤了,連一封書信都沒留下。」
眾弟子一起驚道:「葉師叔走了!」戚橫玉神情愴然,不再說話。
傅高唐氣虎虎地說:「小葉向來性情和順、不愛紛爭,誰料竟也暗藏一股子犟勁。他如此出走,想必心中冤屈至極。」他說到此,益發怒目圓睜,嘭地一拍桌子,道:「那天我自始至終都在,息蘭幾度誘使他吹奏《蒿里曲》,他一直沒答應,顯然也覺得有不妥當之處。直到被我催促,才不情不願吹奏。這種不情願連我都瞧得出,萬萬不會是作假。」
穆靜微一直怔怔坐在旁邊,不曾插嘴。此時才開口說:「那日師父雖然取消小葉繼承資格,但他心中怕也不信朱杜二人的話,只礙於尋不到旁人證明罷了。所以他重懲朱雲離和杜息蘭十年不得離山,卻唯獨輕罰小葉,只令他閉門思過一個月。」
金桂子道:「但一個人心中若已被冤屈填塞滿,那末無論輕罰或重懲,在他看來都沒甚麼差別。」
穆青露悄聲說:「難怪那麼多年來,從沒聽人提過葉師叔的名字。」她轉向穆靜微,懇切地道:「爹爹,葉師叔很可憐,我們去找他回來吧!」
穆靜微道:「二十多年來,我們一直在尋他,卻至今杳無音信。」
穆青露輕輕嘆氣,眼眸中泛起微愁。司徒翼握住她手,安慰道:「露兒,別難過,咱們一起繼續找。」
段崎非始終耐心傾聽,此刻方才發問:「師父,朱雲離和杜息蘭,便是那兩名攜了派中要物出逃的棄徒麼?」
燭花許久未剪,冷燈畏縮如豆。穆靜微、傅高唐和戚橫玉三人的神色在燈光里突地一跳,也不知是否火苗抖動所致。戚橫玉正了正心情,道:「對。自那天以後,朱杜二人在派中的日子很不好過。雖然大家儘量想忘記前事,但對他倆始終難免有一份疏離。」
阿梨在一旁憤憤地說:「小小年紀,就心術不正,誰敢同他們來往?」
戚橫玉道:「他倆失去了繼承資格,只能習練基礎武功,除非我們四人願意教,否則他們將終生與天台派高深武學無緣……唉,朱雲離性情高傲堅忍,從不曾開口求饒,杜息蘭私下裡卻找過我好幾回,求我稍稍教她一些《落雁集》中的暗器功夫,可是我不夠寬容,都硬生生拒絕了。」
司徒翼道:「師父,這樣的人豈能放心傳授武功?您這麼做可也沒錯。」
戚橫玉輕輕搖首,眼中浸揉一絲迷惑:「我也不知自己是否錯了。師父自從定下繼承人後,便漸趨退隱,楊師叔他們常伴著師父,也不太出門管事。又過了幾年,待我們四人慢慢長成,派中重要事務,便都落在我們身上,其餘人等念及往事,更加不願理會朱雲離和杜息蘭。」
段崎非問:「那樣的生活,他倆竟能呆得下去?」
戚橫玉道:「他倆除了偶爾去書齋借一些基礎武學典籍研讀外,便常常並肩坐在山頭,幾乎離群索居。」
穆靜微嘆道:「朱雲離不甘受罰,硬將無辜的小葉拖下水。派中很多人與小葉交好,念及小葉,心中悲憤難平,以至於不願原諒朱雲離和杜息蘭。日復一日生活在漠視中,他倆心裡的怨恨越積越深。」
傅高唐皺眉道:「說來也怪,都二十五年了,竟然一點音訊都查不到!派中弟子常私下裡談論,都很擔心會否因為連夜匆匆離去,在陡峭山路上失了……」
穆靜微喚道:「二哥,不可能!小葉的輕功是極好的!」傅高唐乍然醒悟,瞥一眼戚橫玉面色,趕緊住嘴。
穆青露想了想,疑惑地說:「如此聽來,一切都源於朱雲離和杜息蘭自己犯了錯。他們又有甚麼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