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 第七章、雷澤詩會_頁2
說著話,他就一梗脖子:「來啊,看在你我未婚夫妻的份兒上,給我來個痛快的。」
管巳一噘小嘴,「噹啷」一聲刀就出鞘了:「砍就砍,誰怕誰啊?你先伸胳膊出來,我先砍你那一條胳膊!」可是她嘴上說得凶,終究真下不去這手,好說歹說,只好把小嘴噘得跟能吊個酒瓶兒似的,嘟嘟囔囔的換了騾子騎。
是勛抹了一把腦門兒冷汗,咬著牙關趁勝追擊,說你那刀太顯眼了,別掛腰上,藏在騾鞍旁邊比較合適,還有啊,我不點頭,你不能隨便開口說話,要是壞了我微服私訪的大事兒,你老公的前程那可就交代了呀。
好不容易約法三章,勉強控制住了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准老婆,是勛一行四人終於重新啟程,沿大路走了大半天,當晚就在一戶民家借宿。第二天起來行不多遠,便見視野驟然開闊,青光耀眼,面前浮現出一片盛大的水面來。
是勛向盧洪打問,盧洪告訴他,這片水面就是著名的雷澤了,又叫雷夏澤、龍澤,傳說當年華胥氏就是在澤畔踩了巨人的腳印,有感而孕,生下的聖王伏羲,後來大舜耕於歷山,漁於雷澤——也是指的這裡。雷澤東西二十餘里,南北十五里,繞過雷澤,就能抵達成陽縣城。
是勛說那得繞好幾十里地哪,不知道有沒有船隻可渡?管巳不到十歲就開始跟著老爹廝殺疆場了,眼睛很尖,當即遠遠地一指:「有船,還是一條大船呢。」
是勛手搭涼篷,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就見離岸數十米外,平靜的水面上漂蕩著一條畫舫——瞧著就跟前一世頤和園裡的石舫差不多大小,只是沒有雙層而已。他不禁一撇嘴,心說小羅莉見識太淺,就這也叫大船?
不過沒辦法,擱這個年月,說到交通工具方面的見識,是勛瞧所有人全都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他估摸著將來某一天,自己即便見了東吳的樓船,心裡也會這麼嘀咕:「切,就比碰碰船大不了幾圈兒。」
盧洪策馬奔近岸邊,遠遠地招手呼喊。時候不大,就見畫舫的艙簾一挑,出來一名士人,四十上下年紀,高冠博帶,白面長須,朝他們望了幾眼,回復道:「我這不是渡船,乃是游澤之舫,不渡人的。」
是勛就馬上深深一揖,大聲說道:「春和日麗,水波不興,君之雅興,深感我懷。我等遠行而來,欲往成陽縣去,見君畫舫,冒昧動問。未知這澤上還有渡船否?」
那士人聽他舉止得當,談吐不俗,也急忙還禮,問:「未知先生從何處來,怎麼稱呼?」是勛隨口編造:「不敢,某自青州而來,姓楊……」才剛想說姓楊名過字改之,瞥眼瞧見身旁管巳坐騎鞍囊里露出的半截刀鞘,就不禁打了個冷戰,覺得這名字大是不吉,於是趕緊改口:「姓楊名修字德祖。」
那士人一皺眉頭:「卻不聞青州有楊姓。」他見岸邊這人騎著高頭大馬,衣衫雖不華貴,風度倒是不俗,還有數人跟隨——就連書僮都有騾子騎——瞧著不似寒門,就象是世家的公子哥兒出外遊學的。可是青州有姓楊的世家嗎?
是勛既然冒了楊修的名兒,那乾脆就冒充到底,說:「祖籍弘農華陰,前赴青州尋鄭康成先生不遇,返途經此而已。」
弘農楊氏那可是名聞遐邇的大家族,從楊震到楊修的老爹楊彪,四世三公(其實這時候楊彪最高做到衛尉,要到獻帝逃出長安以後才拜的太尉),那就跟袁家有得一拼。所以對方一聽這位公子哥兒是弘農楊氏,態度立碼就熱情起來,連聲致敬:「成陽李全,有幸相逢。雷澤中本無渡船,便請楊公子登舫,李某載君往成陽縣去吧。」
這個李全字易中,乃是郡內的顯族,曾與定陶王家聯姻,廣有田產,豪富無匹。他有一座莊院就在雷澤旁邊,因而這天見春暖花開,天氣晴朗,就邀請三五好友登舫游湖,開一個小小的詩會。是勛上得船來,跟眾人見禮,原來李全那些朋友也都是郡內豪強,一個姓莊,一個姓衛,兩個姓卞,年紀都比自己大,最小的也三十多了。
李全邀請「楊公子」入座,並且送上筆墨,請他也來賦詩一首。是勛一時技癢,答應了,就問以何為題啊?李全說:「即以遊春為題,不限韻,不拘長短,做五言一首。」是勛低著頭琢磨,想起北朝的庾信曾有一首《奉和趙王西京路春旦詩》,掐頭去尾……還必須得修了當間兒,似乎勉強可以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