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四年 第九十七章 曙光初現 上_頁2
勵,統治者不光不會鎮壓,反倒是要嘉勉一二。可若換作是普通百姓,鎮壓的也絕不會是「高壓水槍」那麼簡單,輕則是捕快、衙役的棍棒,重則就是軍隊的青鋒白刃。
在場的士人對這等狀況吃驚的不是沒有,但是如金聖歎這般的卻是絕無僅有。只不過,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金聖歎的眼中已不再是噴濺的水流和落荒而逃的士紳,有的只是他曾在夢中看到過的那一個個預言般的碎片終於被這些水流串了起來,化作一段完整的影像。
「順治十八年二月初四,江南生員為吳充任維初,膽大包天,欺世滅祖,公然破千百年來之規矩,置聖朝仁政於不顧,潛赴常平乏,夥同部曹吳之行,鼠窩狗盜,偷賣公糧。罪行發指,民情沸騰。讀書之人,食國家之廩氣,當以四維八德為儀範。不料竟出衣冠禽獸,如任維初之輩,生員愧色,宗師無光,遂往文廟以哭之……」
烏雲壓頂的蘇州文廟前,金聖歎將寫就的哭廟檄文張貼在文廟大門之上,連同著同來的一百多個蘇州本地士人齊聲大哭,痛斥著清廷任命的吳縣新任知縣任維初一面以嚴刑催交賦稅,杖斃一人,一面大舉盜賣官米,中飽私囊的累累惡行。
然而,哭廟並沒有得到官府的妥協,素有朱白地之稱的江蘇巡撫朱國治當場便逮捕了倪用賓在內的五個士人。
接下來,朱國治又先後逮捕了包括金聖歎在內的十數名參與哭廟的蘇州士人。而後更是以冠以「搖動人心倡亂,殊於國法」之罪將倪用賓、沈琅、顧偉業、張韓、束獻琪、丁觀生、朱時若、朱章培、周江、徐玠、葉琪、薛爾張、姚剛、丁子偉、金聖歎、王仲儒、唐堯治、馮郅等十八人被判死罪。
「割頭,痛事也;飲酒,快事也。割頭而先飲酒,痛快痛快!」
刑場上,金聖歎泰然自若,向監斬官索酒暢飲,談笑間慷慨赴死。劊子手的大刀落下,金聖歎閉上了眼睛,待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機桶噴射出的水柱撲面而來。
金聖歎傲然矗立,引起了救火隊員們的注意,幾台機桶對準了他徑直噴來,竟直接將他噴倒在了地上。
再起身,金聖歎卻並沒有繼續站在那裡彰顯士人傲骨,而是滿足的嘆了口氣,轉過身,甩了甩衣袖上的水,從容不迫的向遠處走去。眼見於此,平日裡相熟的倪用賓等人也連忙追了過去——今天的金聖歎與平日裡截然不同,實在有些讓人擔心他的精神狀況。
「聖嘆?」
倪用賓試探性的問道,金聖歎回過頭,看著他,慨然一笑道:「吾沒事,無需擔憂。」
「那今天的事情?」
「無需再摻和了,遜翁他們願意折騰,就讓他們自己去吧。不過不得不說,今天來此,是吾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此番離去,亦是吾此生最正確的選擇。」說到此處,金聖歎慨然一笑:「吾等已經活在了一個新的時代,若是錯過了,只怕連後悔的地方都沒有了。」
說罷,金聖歎哈哈大笑了起來,隨即長身而去。對於金聖歎,倪用賓等人雖是面面相覷,但也沒在多說些什麼,只得目送著金聖歎遠去。金聖歎其人除了點評文學作品,在江南士紳中更具盛名的還是扶乩降靈,不只是多得如錢謙益在內的著名士紳盛讚,乩降才女葉小鸞,更是江南士人中盛傳的佳話。這等人,實在不可以用常理來揣度。
金聖歎消失在圍觀百姓的人群之中,倪用賓回頭再看去,卻是機桶已經停止了噴水。那位蘇松常鎮四府巡撫大步向前,喝令僅存的那十來個士紳自行離去,否則的話,便要革除他們的功名。
對此,廣場上所剩無幾的士紳們也沒有讓他多在冷風裡吹上一會兒,聞言之後,互相對視了一番,便化作鳥獸散,剩下的只有廣場上的一片水漬以及幾十隻跑丟了的鞋子和那塊已然被踩爛了的神主牌。
………………
歷史上,順治十八年,清廷在剷除了永曆朝廷、確定了鄭成功的福建明軍暫且無法對江南進行大規模的反攻作戰之後,便製造了包括通海案、哭廟案、江南奏銷案、莊氏明史案等一系列大案,藉以打擊江南士紳和緩解巨大的財政壓力。
這一系列大案之中,清廷對江南士紳大肆屠戮,並且革除了一大批江南士紳的功名。自此之後,隨著儒家士人階級勢力最為強勁的江南士紳蟄伏於清廷的淫威之下,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