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博勇頭上一下子冒出了汗，他與感到事情可能不好。可他不能不回答，他的眼睛不敢看錢偉振，半低著頭說：「對市縣兩級領導的決定我們堅決擁護，造紙廠如果開工，一定能給我們帶來巨大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

    錢偉振笑了笑，只是他的笑有點兒冷，他問牛博勇：「能帶來哪些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呢？」

    牛博勇說：「造紙廠開工後，可以給我們解決一部分就業崗位，同時也可以有一定的地方稅收。」

    錢偉振忽然又問馮春波：「你怎麼看？」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馮春波心裡一顫，在這一刻，他的頭腦中靈光一閃，看來錢偉振對這件事有可能是反對的，也或許是這背後有什麼故事。他決定實話實說：「正如牛書記所說的，造紙廠不僅能給蘆花鄉帶來效益，也能給全縣帶來一定的效益。但是，它的污染問題也是不容忽視的。所以，我開始是持反對態度的。」

    錢偉振說：「你說開始持反對態度，那為何現在又不反對了呢？」

    馮春波的聲音頓時低下來：「我服從常委會的決定。」

    馮春波說完這句話，他的眼睛看著錢偉振。他沒有去看王衛青，他想，王衛青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為，造紙廠這個項目他是堅決反對的，可是王衛青卻極力支持。在常委會上，王衛青贊成的事情，其他常委都會隨聲附和，在會上，只有馮春波一人有不同的聲音，最終他為了不與王衛青鬧僵，也同意了。

    不出馮春波所料，這次錢偉振等人來，就是因為有人分別給市委書記黎平和他寫了信，寫信的人落款是「蘆花鄉一名有良知的黨員」。錢偉振的秘書看後覺得有必要讓領導知道，就把信轉給了他。這件事引起了錢偉振的重視，現在已經是21世紀了，科學發展觀已經深入人心，不能靠犧牲環境來發展經濟。本來這件事，他沒必要親自來一趟，更沒必要帶著韓平軍和何蘭濤一起來。這件事他完全可以轉交給何蘭濤去處理就行了。可是，他忽然想起了經過他大力推薦當上縣長的馮春波。他不放心，他見過太多的基層幹部為了出政績不惜犧牲群眾利益盲目上項目的事了。他深怕自己也看走了眼，於是就叫上韓平軍、何蘭濤一起下來看看。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問馮春波對這件事的想法。馮春波的回答讓他滿意，既然馮春波曾經反對，那麼如果不是王衛青力主通過的話，這個項目根本不可能在常委會上獲得通過。

    錢偉振臨來之前，並沒有告訴韓平軍和何蘭濤自己的真實目的，可到這個時候，韓平軍和何蘭濤都已經明白了。韓平軍禁不住多看了馮春波一眼，本來，在他妹妹結婚以後，他與馮春波之間已經沒有了親密關係，他已經不太關注馮春波了。今天看來，馮春波還真的是一個很有膽略的年輕的幹部。他心裡五味雜陳。何蘭濤心裡卻替王衛青捏了一把汗，他與王衛青私交不錯，可是這個時候他也幫不上什麼忙了。這個項目已經報到了市里，也是得到了他的支持的。他現在想的是怎麼避免受到錢偉振的批評。

    此時，最惶恐的是王衛青，在短暫的幾分鐘內，他的心裡七上八下，腦子裡了一團糟。很快他就冷靜下來，他必須要有一個態度，有一個儘量轉變錢偉振的看法的態度。他說：「錢市長，我們在討論這個項目的時候，心裡一直是非常矛盾的，我們知道，如果弄不好一旦造成污染，尤其是廢水污染了蘆花河水，我們就會成為歷史的罪人。所以，我們在談判中，把污水處理作為了一個重要條件提出來，如果不能處理污染問題，這個項目就不能上馬。」

    王衛青轉得很快，錢偉振當然很清楚，目前全國的造紙廠都不能很好的解決污染問題，如果真能解決的話，就沒必要跑到偏僻的蘆花鄉來了。不過，他沒有戳穿王衛青的謊言。他來這兒就是兩個目的，一個是阻止這個項目落戶，另一個是看看馮春波對這件事的態度。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也就在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對王衛青說：「你們的想法很好，就按這個思路做吧。」說到這兒，他又對馮春波說：「你年輕，要多擔一些擔子，該政府這邊做的工作你不能總推到縣委去做。」

    這句話太明顯了，這是在公開給馮春波撐腰啊。王衛青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可是他不能表現出哪怕一丁點的不滿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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