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風流 第二百零七章 先站准了隊再說_頁2
已經是過了大半個時辰,那黃太監心中叫苦,忙親自捧著那方盒和禮單進了內書房。屏退了幾個垂手侍立的小太監,他方才將那罩漆盒子輕輕放在了案桌上,因陪笑道:「皇太孫恕罪,不是下頭的人不懂事,就是小的也忘了這一遭,剛剛去看時才發現是英國公昨日又送過一回東西。大概是以那位小張大人的官階不好給皇太孫送禮,這才托英國公轉送。」
朱瞻基本來是隨口一問,發現黃太監不知道方才有些惱火,此時看到那個半舊不新的罩漆盒子,他倒是氣消了,隱隱約約倒有幾分期待——張越的性子很合他的口味,但這只是其次,其人靈機一動下地某些舉動才更加有趣。
比如那難得的老實,比如詠梅時的藏拙,比如說他和朱棣去探望張輔時看到的那些信,比如說上次那篇引起一片譁然的文章,直到現在他身邊還有幾位老師指斥這是離經叛道。這一次,他倒是很好奇張越究竟會送什麼節禮,希望不會是讓他失望的金玉玩物就好。
黃太監偷瞥了一眼,見朱瞻基赫然是一幅饒有興致的模樣,心中便打定主意以後好好和那位小張大人結交結交,因為皇太孫對其人不是一丁點感興趣,而是很感興趣。當下他小心翼翼地揭開了那罩漆盒子的封條,然後打開了蓋子。
然而,饒是朱瞻基早有準備,看到裡頭地東西仍是不免愣了一愣。盒子中墊著厚厚地棉絮,中間是一套小巧玲瓏的茶具,那茶壺不過是拳頭大小,杯子則更小。單單茶具也就罷了,黃太監竟是從茶壺底下地棉絮裡頭尋出了一把紙扇,連忙展開來給朱瞻基瞧。
「己亥年正月初一,得一客贈石中黃所制茶具,道得者有緣,無福妄得,並有定六腑,鎮五臟之奇效。因借花獻佛,獻皇太孫殿下,惟願延年不老。」
「延年不老的石中黃,這傢伙真是好運氣!」
朱瞻基笑罵了一句,心中卻知道這東西貴重倒在於其次,更重要的是稀罕。再加上做工極其精緻,留著喝茶倒也不錯。忽然,他心中一動翻過了扇面,卻發現背後還有一段題字。
「前時偶於茶樓閒坐時,聞聽一鹽商搖頭低嘆,道是開中納糧數萬石,空得倉鈔難兌鹽。觀樂安壽光有鹽場,奈何余鹽盡沒,望之而不可得矣。夫鹽法,召商輸糧而與之鹽,鹽法邊計相輔而行,此國之大計。聞樂安壽光兩地灶戶屢屢逃亡,禁之不絕,若無善計,恐山東諸鹽場無鹽可出,更壞開中成法。」
朱瞻基看著微微一愣,隨即面色便漸漸沉了下來。他雖說年輕,於治國大道上卻浸淫極深,這鹽課開中法他也曾聽幾位老師提過。開鹽課與其說是為了取利,不如說是為了力保邊疆軍糧充足,就在前一陣子,他還聽大臣廷議過如今鹽場產量越來越低,而願意納糧開中的商人越來越少,長此以往好好的良策便要廢棄,誰知道張越提了這麼一條。忽然,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兩個地名上。
樂安?壽光?
他陡然之間明白了張越的用意,早先在暖殿時聽到的那些事情頓時全然丟在了腦後。那時候張越中進士時,別人都是贈名貴的書籍和文房四寶,他送了那樣幾件普通的東西過去,張越還能有那樣的態度,足可見漢王朱高煦送什麼重禮應該無關輕重。如今張越既然巴巴地送了一把這樣的扇子,無疑更是再一次表明了立場。
「虎口奪食,他預備怎麼辦?」
朱瞻基喃喃自語了一句,忽然將手中的扇子丟入了一旁的炭火盆,那火苗很快便在紙扇上蔓延了開來,漸漸完全吞噬了這把扇子。旁邊的黃太監看得莫明其妙,直到朱瞻基轉頭看了過來,他方才恍然大悟。
「據說石中黃乃是長生聖品,這位小張大人也不知道從哪裡尋訪得來,真真是難得。只不過他既然送禮,也不知道在其中捎帶一個夾片說道清楚,虧得皇太孫殿下見多識廣認出了此物,否則小的還不當是尋常物事給錯過了?」
朱瞻基知道黃太監並不識字,此時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大笑了起來。望著桌上那套溫潤如玉的茶具,他又想起今日朱棣嫌棄貢茶淡而無味,便打定主意明日敬獻上去,順便幫張越說上兩句話。這延年長生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遠了,對於祖父來說卻是正中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