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年來，來到一九二七年。

    一場乾旱在春末夏初悄然而至。

    白鹿原發生乾旱，其實並不足為奇。

    因為原上幾乎每年都有這種事，或輕或重，所以水地的價格才會比旱地貴出幾倍。

    可是往年的旱災都在發生五六七三個月，等到八月秋雨連綿時，旱災就會結束了。

    但是今年的旱災，從四月份就開始了。

    因為旱災來得早，麥子都沒來得及灌漿，因此產量大減。

    往年一畝地能落一百多斤麥子，今年都不到往年的一半。

    原本村民們還想著，下雨之後，還能種第二茬莊稼，種點穀子、玉米、高粱之類，可是連著等了兩個月，每天都是響晴薄日，嘎嘎紅的大太陽。

    把地上僅有的水分都蒸乾了，大地龜裂、河流乾涸，土地硬得堪比石頭，再快的鐵杴都掘不動。

    就連往年從沒幹過的池塘，現在都幹得見了底。

    到了八月十五，已經到了要播種冬小麥的季節，但是老天爺仍未降下一滴水。

    鄉親們這下子真的慌了。要連冬小麥都來不及種得話，那明年可就徹底沒有希望了。

    而此時各縣各村，已經出現了大批的乞丐、流民。

    他們都是夏糧、秋糧絕收，家裡面沒飯吃，而不得不出來行乞的。

    災民們成群結隊、扶老攜幼，背井離鄉，綿延不絕，猶如餓龍一般。

    所到之處，樹葉、樹皮、草根，甚至連觀音土都被吃下肚去。

    因飢餓而死的人，更是不計其數，在道旁隨處可見。

    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安葬。後來死得人實在太多了，剩下的人也沒了力氣，所以連埋都沒有人埋了。

    那些屍體，全都便宜了從山上下來的野狼。

    因為吃了不少肉，因此它們繁衍的很快，到了冬天的時候，已經是一群一群的。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成群結隊，在原上狂奔，見了人也不害怕。反倒是落單的村民，常常會成為他們口中的食物。

    而到了此時，人們才想起項南兩年前的預言。

    「兩年大旱，半年蝗災，半年瘟疫。十室九空，哀鴻遍野。」

    現在幾乎全都應驗了。

    「神仙啊，真是神仙啊~」不少人都仰天痛哭道。後悔沒有聽項南的話，以至於現在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只是有錢難買後悔藥，現在一切都晚了。

    ……

    因為旱災的緣故，夏糧歉收，秋糧絕收，過冬的小麥也絕了。

    雖然到了臘月，終於下了一大場雪，但卻並沒有緩解旱情，反而把樹都給凍死了。

    老百姓看不到一點生機。

    老天爺簡直像不給窮人留活路一樣，把什麼活路都給堵死了。

    而大雪帶來的嚴寒，對於本就缺衣少食的鄉親們來說，更是一大災難。

    隨著嚴寒的到來，死的人就更多了。

    縣城裡每天都往外抬屍體，七八月份的時候，每天只有十來具屍體。到了臘月，一天就抬出去幾百人。

    在這種情形下，糧食成了最貴重的奢侈品，價格捧到了天上去。

    往年，一塊大洋能買兩斗米。現在十塊大洋，都買不了一斗米。

    相比起來，之前值錢的田地、牲畜、煙土、棉布、木料等，價格卻都是一落千丈。

    就連女子的聘金，都跌了大半。甚至還有不要錢，免費送，只求給口吃得的。

    項南存了幾千石糧食，堆滿了老祖廟幾座大殿。

    「黑娃，這些糧食要是全賣了，能把白鹿原都給買下來。」鹿三看著滿滿當當的糧食，笑著向項南道。

    現在原上最好的田地，都用不了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