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雪 第一百二十章:我劍橫兮——踏血間(下)_頁2
更新:12-05 15:24 作者:添花過客 分類:玄幻小說
看著都砍在片片劍花里,可每一刀都砍了個空,黑甲軍急惶惶上前,可李謫星就這麼獨自仗劍殺入包圍,對身周黑甲軍的刀槍砍刺不招不架,長劍始終不離澹臺麒烈心口,竟是一心要把澹臺麒烈斬殺當場。
李謫星雙腿邁動的步伐極為奇異,他側身疾走,步履飄忽,有幾步邁動時還緊貼著幾名黑甲軍移動,黑甲軍看著他四處走動,幾次亂刀亂槍攻去,險些傷到自家同伴,卻未能把他攔阻,反被他一步步接近澹臺麒烈。
「道家天罡步!這幫橫衝都會的本事也太雜了!」澹臺麒烈嘴裡對橫衝都大盡污衊之能,可他是個真識貨的人,識得這李謫星是按北斗七星排列之位邁開步伐,據說這天罡步是道家玄門中的高深道士做那驅邪捉鬼的法式所用,沒想到居然被這儒生施用於沙場,且頗有玄妙。
澹臺麒烈接連幾刀砍空,見這儒生殺氣騰騰的只盯著自己一人,他可清楚這些人同歸於盡的決意,遂冷笑一聲,往黑甲重圍中退去,這些橫衝都的個人技擊再是驍勇,但在四面八方的圍攻下,也與送死無異。
澹臺麒烈一退後,立即就有黑甲軍紛涌著擋在他身前,他也冷笑著向李謫星勾勾手指,示意他繼續追來,他相信,這名儒生一定會跟著殺進來,即使明知殺不死他,也要用這條命來阻斷他的從後夾擊。
李謫星果然往重圍中追來,澹臺麒烈撇了撇嘴,心裡沒有一絲對預見之明的得意,反很有些不快,能料敵機固然不是壞事,但意料到的只是敵手處處自置死地的勇猛,無論如何也不是一件快意的事情。
李謫星天罡步雖妙,在萬軍包圍中也只能趁人不識逞一時之利,見李謫星走動幾步,黑甲軍已識得點端倪,也不管他邁向何處,只管把刀亂砍,把槍亂刺,只是片刻,李謫星身上已多了好幾處傷口,似是為減傷處疼痛,他口中忽然曼聲清喝,「法家嘗言,世有不可得,事有不可成…」
又追得幾步,李謫星身上傷處越多,可他口中清喝越亮:「故勢不便,非所以逞能也…」
「這秀才在念什麼?」一名黑甲軍擋在澹臺麒烈身前,詫然道:「他讀書讀傻了還是讀瘋了,一邊拼命還一邊背書?」
「法家李謫星…」澹臺麒烈想著這儒生方才自報的名姓,低聲道:「他念的是法家的名句。」
「法家?什麼玩意兒?」那黑甲軍更疑惑。
「是中原的一門學派。」澹臺麒烈答了一句,不再多言,也不再退後,而是認真的望著向他浴血殺來的李謫星,他識得天罡步,當然也聽得懂李謫星這幾句話的涵義,這都是法家韓非子流傳於世的格言名語,但這幾句話的寓意都是在勸喻世人該有自知之明,說世間有不可得到的東西,也有辦不到的事情,所以當形勢不便時,不該逞強。
是以澹臺麒烈不明白,這李謫星明明是在行最自不量力之事,為什麼要念誦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語。
一名黑甲軍一槍刺中李謫星的左腿,雖立即被他反手一劍刺穿咽喉,但李謫星也因腿傷踏不得天罡步,但他就這麼蹣跚著腳步向澹臺麒烈逼近,仗劍所過之處,鮮血蜿蜒如流,有被他所殺的黑甲軍的鮮血,也有他自己的鮮血,李謫星每一步跨出,必有一名黑甲軍被他一劍刺倒,同樣,他每邁出一步,身上也會多出一道傷口,鮮血從傷口涔涔滲出,又流到地面,每邁出一步,都如踏血間。
澹臺麒烈皺起了眉,今日,實在是已見多了這些橫衝都的英勇,從之前那名和百人力同歸於盡的儒生,到死在他刀下的每一人,還有這眼前這又一名法家儒生,他們每一人似乎都在用自己的性命向百萬黑甲示威,又每一人都在劣勢中奮力死戰,能讓他們使之堅持的,究竟是什麼?這樣的人物,橫衝都中又究竟還有多少?
李謫星的腳步已錯落,口中吟念之聲卻清亮如初,「變法之士,孤存孤戰…智術之士,必遠見而明察…能法之士,必強毅而勁直…」他就這麼歪歪斜斜的踏著步伐,一步步向前,他和澹臺麒烈已靠得極近,當一名黑甲軍一刀剁中他背後時,澹臺麒烈很清楚的看到,這儒生眼中殊無痛楚,便是在刀鋒破肉削骨的一剎,他的眼神仍有和手中劍,口中吟,一般清亮。
澹臺麒烈有些明白了,這儒生一直在大聲念誦的正是他生平所學,他口中那一句句法家之言雖與此時格格不入,卻是他畢生所學所信,所以,他要在這浴血拼殺之時,以這仗劍之勇,伴吟他苦讀多年的格言,因為,這是他畢生所求道的信念,若能在此臨死前一聲聲如歌如訴般吟響,實是快意之極,也是灑脫之極。
李謫星背後又被砍中一刀,卻借這一刀重砍之力,幾步沖近到澹臺麒烈面前,幾名黑甲軍見狀大驚,怒喝著撲過去,向他揮刀亂砍。
「自勝謂之強,自見謂之明…」李謫星的吟唱輕易就貫穿過黑甲軍的怒喝,劍鋒青芒乍起,橫盪開幾柄鋼刀,再貫以全身之力,連人帶劍,直刺向澹臺麒烈,步步踩踏血間,他力氣已竭,血流將盡,惟以這最後之力奮起,刺出孤注一擲的一道劍光,「一以當十,所向無敵!」
這一句亦非是自誇勇猛,卻也是法家格言,以此一生所學伴以這最後一劍,便是只能成仁,亦已無憾,是以,這一劍擊出,這名法家學士滿面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