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將死 六十二、提前到來的決賽(完)
&唐書》!又是《舊唐書》!
坐在台下的常棣華差點叫出聲來。自從當日在賽場上被吊打之後,與江水源交鋒的場景就成她難以磨滅的夢魘。雖然她曾當場撂下狠話要找回場子,可無數次午夜夢回,她捫心自問:如果再遇到這樣的對手,自己真的有把握戰而勝之麼?
沒有!
常棣華沒有欺騙自己,因為兩人實力差距是顯而易見的,不會你假裝看不見就不存在。每當她回想起江水源微微沉吟然後報出某條論據在某一頁時的樣子,就感覺自己像是拎著骨頭棒子的戰五渣,想要挑戰手握上斬牛筆、下斬傻筆神器的巨巨!
也正因為她認識到了自己的孱弱和對手的強大,常棣華才會倍加痛苦。儘管自己看不懂鈉鎂鋁矽,理解不了聲氣光電,考不上淮安府中那樣的學霸集中營,但也不笨,頂多就是在私塾出身的祖父教育下比較偏科而已。自己擅長的是之乎者也,只要能玩出花來,照樣可以出人頭地,進入一所不錯的大學!所以她從初三開始就瞄準了國學論難這條終南捷徑。
然後她就遇到了江水源,一個讓自己心生絕望的對手。
如果是普通人,常棣華覺得自己可以輕鬆取勝。強如第一中學的辯手,也能斗個旗鼓相當。哪怕是不世出的天才,自己踮起腳尖,跳起來,總也可以探試到他的極限。誰知這位對手就如頭頂上的天空,抬頭便能看見,卻怎麼也摸不著他的邊際。別說打敗他,就連靠近他的登天之路都找不到!這如何不讓人心生絕望?
其他觀眾自然沒有常棣華那種刻骨銘心的感受。此前他們或多或少聽說過某人能夠全文背誦《十三經》、《二十四史》的傳言,但傳言是一回事,現實又是一回事,大家其實都是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等聽到江水源信口報出「《舊唐書》卷四十三《職官志二》記載」,在現場親眼見證傳言變為現實,所有人先是震驚:原來這世界上真有這等牛筆的人物!然後所有華麗的辭藻全都化為乾脆利落的兩個字:
我擦!
江水源的粉絲們更是渾身血脈賁張,寒毛倒豎,感覺就像三伏天喝冰啤酒,五臟六腑簡直無一處不暢快。而心中的興奮就像火山噴發一樣無可抑制,只有通過瘋狂的鼓掌、起立、歡呼乃至口哨才能將他們的激動宣洩一二。
相比之下,評委們則矜持許多。他們面帶微笑,手掌輕撫,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但彼此間交流的眼神分明透露著濃濃的羨慕嫉妒恨。作為國學研究者或愛好者,誰不希望自己能有過目不忘的天賦?記憶是所有研究的基礎,一堆材料放在書架上三五十年,終究還是一堆材料;而要是存進腦袋成為記憶的一部分,經過三五十年時間的醞釀碰撞,誰知道能做出多少篇重要的論文來?只要有成果,名利就會接踵而來,那樣的話自己還用坐在區區府級國學論難選拔賽的台下當個區區的評委麼?
掌聲、歡呼聲在江水源坐下後良久才漸漸消歇。對方主將本來就因為立論不當導致全隊陷入危局而內疚不已,剛才台下觀眾如潮的掌聲更讓他壓力倍增,但最讓他難受的還是對方三辯提出的刁鑽問題,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如何解釋唐代選材制度與吏治及國力之間的關係?拜託,這麼大的題目就是由研究隋唐史的著名教授牽頭,申請一個國家社科重點項目,再寫本三五十萬字的專著都不成問題。你讓我一個普通高中生在毫不準備的情況下,用不到三分鐘的時間來解釋清楚,這可能麼?
無奈形勢比人強!就算他解釋不清楚,現在對方把他逼到了死角上,也只能硬著頭皮趕驢上架。
題目太大,時間太緊,毫無準備,腦袋裡空空如也,對方主將回答的情況可想而知,基本上就是大而化之胡亂說幾句便趕緊坐下,免得浪費後面人的時間。要知道主將、二辯、自由人回答江水源三個問題的時間累計不得超過3分鐘。
江水源也不在以貌取人問題上死纏爛打,畢竟淮安府中一方的中心論點是「相由心生」,不能跑題。所以他換了個角度質問對方二辯:「根據清代高士宗所著的《黃帝內經素問直解》記載,『至貴者,莫如君。君者,人之主也。若以十二髒論之,則心者,君主之官也。虛靈萬應,故神明出焉』。明代萬全所著的《幼科發揮》卷一中也說:『受心之氣為血脈,心氣不足,則血不華色,面無光彩。』由此可見,醫學上也能證明『相由心生』的正確性。不知對方辯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