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滋滋發出聲響，熱油順著飽滿的肉的紋路慢慢滑下，上好的牛肉本就可口，撒上椒鹽辣醬的來增色，變得更加入味，嫩滑，焦酥，韓三坪饞的口水直滴，剛想拿一串嘗嘗，就聽到人說：

    「方導來了。」

    他跺了一腳，整個人跟炮彈一樣從庭院滾到露天酒吧的門口，終於看到姍姍來遲的方沂。

    以及他身邊紅著臉道歉的劉天仙。

    男的背了個單肩包，女的胸口掛了台哈蘇相機，活像是兩個來旅遊逛街的。

    韓三坪胸中湧出一股委屈，接著顧不得寒暄了，他拍了拍手，喊手下把話筒拿來。

    大侄子麻溜的去了，臨時僱傭的翻譯還留在這。

    戛納電影節同時也是全世界有名的電影交易場所，從註冊到成功賣出電影，從登上紅毯到偽造影評反饋，只要願意花錢，一切都有中介搞定。

    趁這間隙，韓三坪道：

    「你的電影我們已經介紹過了，那什麼……最期待電影排行榜當中的第一名，男演員是福布斯中國名人榜第一，年度收入達三千萬美金，女主演也曾經演過《功夫之王》，讓大哥成和jet李都來做配……你簡單說一下你對電影的展望，主要是讓他們相信你不會把電影做垮，而是保質保量的做出來……」

    事實上，任何爛片都能剪出精彩絕倫的一分鐘預告片，那簡直令人腎上腺素飆升，毫無尿點。這也是《重返十七歲》參演戛納的時候選擇了長預告片的原因，越長越顯實力。

    韓三坪：「拋開電影的文化屬性，它更接近是一個投機遊戲，你看看這些人基本上都衝著賺錢來的，你不要和陳愷戈一樣講什麼技法，搞一些深沉的玩意兒。你要直入主題，給這幫賭鬼描繪藍圖……對了，方沂，你那些數據還是做的不錯的，我突然反應過來，有一個量化的東西可以拿出來和人講。」

    方沂如實道：「那些數據是我經紀人幫我刷的。」

    「難道不是真的？」

    「看你如何定義『真』。」

    韓三坪卡了殼，腦子一片空白嗡嗡的響，他只能說，「反正，你不要和陳愷戈一樣的上去念詩就好！要吸引到他們的注意，不要我們花錢只是請人來吃白飯……」

    說罷，韓三坪忽然覺得周邊安靜起來，只有烤肉滋滋掉油的聲音，他撇過頭，原來酒吧裡面的人都在看著方沂。

    駐唱樂手心不在焉的吹著薩克斯管，眼睛不時往一樓的人群中央飄。

    韓三坪呲了呲牙，不知道是笑還是哭，「那第一環節結束了，進入到第二環節……」話筒正好送過來，他遞給方沂，讓出高一階梯的舞台：

    「你說點話。」

    方沂招呼侍者過來點了杯橙汁，叮囑要兩根吸管。憑著這會兒功夫，他組織了一下語言。

    「既然你們都看過了長預告片，我就不再敘述了，相信認真看了的會明白，這個故事最大的賣點是，沒有太大文化障礙，因為中年危機這個主題很安全，不論在東西方都存在，而且也不涉及什麼文化衝突或者歧視。」

    這些東西還不夠，來自南美，來自歐洲，來自北美的老外們露出前戲已過，欲求不滿的目光，

    「整體的故事結構基本按照商業敘事來安排，這部電影從拍攝之初就考慮到了海外版權的事情……因此我們選擇搭建了紐約時代廣場，臨時焊了一頭銅牛立在公園處，為了拍攝到足夠震撼的特技戲，我們很捨得下本，用了……」

    「等等——」

    有人舉手打斷方沂，「我支持你使用時代廣場來做高朝戲份，但為什麼要搭建一個，而不是去時代廣場取景，既然你這麼捨得下本……」

    方沂點點頭：「這個問題說的好。涉及到我拍電影的一個原則，首先區分什麼是必須要承擔的成本，什麼是可以妥協的……」

    聲音漸漸變低沉。

    「我知道作為導演，在這裡和你們談成本而不是談藝術，顯得有些不符合身份，但我的首要目的是賺取足夠多的票房，滿足下一次拍電影的需要，我還很年輕，並不希望今天是我的絕唱……」

    「你們來戛納前前後後呆好幾周，也不僅僅是為了支持藝術，我想我們都可以誠實一點，畢竟誰想拿到這個……」

    方沂彈了下手指，嘴裡發出鈔票飛舞的聲音。

    問方沂的那人可能是南美來的，相當熱情，他誇張的手伸長假裝跪拜。

    「《重返十七歲》選取了一個能博得認同的故事主題，誕生在一個還算主流的電影國家，製作精良，保證在全球絕大多數地方都滿足合格線。」

    「另一方面是，得益於規模宏大的製造業，我們實拍的幾場特技戲耗用的成本並不像你們想像的那麼高。我相信歐洲電影，或者是好萊塢電影能夠做出更精良的特技戲，但在同等成本下，他們不會比得上我們。」

    「這就是現在要推銷的電影了。它不是完美電影，但是一個值得投資的電影商品。」

    方沂到這說的口乾舌燥，滿底下找自己剛點的橙汁兒在哪，結果發現劉一菲正端了一杯有倆吸管的，優哉游哉的喝。

    他揮手示意劉一菲過來，把那杯橙汁兒搶過來吸了一口。

    「總之，我無法說它將是怎麼一個璞玉等著你來發掘，到場的人都撞了大運應該趕緊抓住機會……我是以電影投資客的角度來分析，這部電影是值得投資的，現在仍有賺取利潤的空間。」

    之後就不說了，方沂在掌聲中下台。

    覺得有利可圖的製片人們一窩蜂兒湧上，操著各式各樣的怪異英文：

    「方！能展示更多特效戲嗎？」

    「有沒有電影的粗剪版本，我是說，至少兩小時以上的！」

    「你會配合到馬來西亞宣傳嗎？」

    「……」

    劉天仙給生生擠出來了，她並不生氣，抱著橙汁兒噸噸噸的喝，而且悄悄的把吸管換來換去，直到她也不記得哪根屬於自己。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