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七卷朝天子 第一百章 笑看英雄不等閒_頁2
該萬死,萬死不辭……
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像是一片大海。蕩漾在雄偉皇城前方平闊地廣場上,臨近宮門的地方都被空了出來,搭著一個極為簡易的木台,這便是所謂法場了。在浩翰人海與雄偉皇城的包圍中,這方法場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可憐地孤舟。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沉沒在人海之中。又有可能隨時會撞到皇城這片千年撼不動的巨岩之上,粉身碎骨。
沿著皇城下方的空地。一列隊伍沉默而肅殺的走了過來,走過了御道兩側下意識里低著頭,保持沉默的百餘名慶國官員,在不遠處京都百姓們好奇緊張目光下,來到了小木台地下方。
囚車裡抬出了一個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個老人,老人昏迷不醒,不知生死。賀宗緯抬頭望了皇城城頭一眼,眼角微微抽搐一絲,輕輕揮手,那抬擔架便被抬到了木台之上。
終於看到了今天便要被處於極刑地大官,看到了這個傳說中的黑暗老賊,最前方地那些京都百姓們滿足的嘆息了一聲,馬上變得沉默起來,他們看著那一絲不動的老頭兒,在心裡想著,這人是不是已經死了?
黑洞洞的皇城門洞裡走出來了三名太監,左手邊的小太監手中案上放著的是今天朝廷上擬定的罪名,右手邊的小太監手中高高舉著香案,案中是陛下處死陳萍萍的旨意。
中間臉色漠然的太監是姚公公,他也沒有空著雙手,而是拿著一個小瓶子。
木台上一切已經準備好了,陳萍萍似乎已經沒有氣息的瘦弱身軀就被擺放在被雨水打濕的木板之上。姚公公走到他的身邊蹲了下來,在太醫的幫助下,餵他吃了一粒藥丸,又將瓶子裡的湯汁小心翼翼地餵進這位老人枯乾的雙唇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陳萍萍從昏迷之中悠悠醒來,失血過多,命元將熄的他,臉色十分蒼白,眼神渾濁無神。他望著身旁的姚太監,枯乾的雙唇微微啟合,沙著聲音緩緩說道:「千年老參……浪費了。」
姚公公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卻不敢說什麼,也沒有做什麼,而是似哭似笑地看了這位老大人的一眼,佝僂著身子退到了木台的一邊。
就在陳萍萍睜開渾濁雙眼的那一刻,法場上站在賀大學身左側身後的言冰雲的身體也顫抖了一下,但他馬上平靜了下來,有些無力地低下頭去。先前只不過是一掃眼,他便知道此間法場的看守何其森嚴,且不論四周那些密密麻麻的禁軍,也不說那些散布於四周的內廷高手,只是那些穿著麻衣,戴著笠帽的高手,已經讓言冰雲知道今天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這一切。
昨夜在監察院大獄之中,有四名戴著笠帽的高手,令言冰雲和賀宗緯都感到了一絲怪異,但他們都知道這些突如其來的高手究竟是來自何方,然而先前秋雨飄下,清光微漫之際,言冰雲極為眼尖的發現,笠帽之下,這些高手都沒有頭髮。
看來是慶廟散於世間的苦修士,只是……慶廟地大祭祀於南疆傳道歸來後不久。便離奇死了慶廟之中,而二祭祀三石大師則是投身於君山會。最後慘死於京都之外箭雨之中,被長公主殿下滅了口。
皇帝陛下一向對於天一道,慶廟的苦修士們不屑一顧,而且皇室也從來沒有和慶廟有太多地聯繫,為什麼今天這些廟裡的苦修士卻會忽然集體出現在京都,出現在眾人面前,出現在陳萍萍將死的法場旁邊?
言冰雲低頭思忖著,直到今日。他才知道陛下不僅在皇權,實力方面達到了人間的巔峰,甚至連慶廟,也已經成了他手中的一方利器。想及此點,他不由在心內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忽然間一陣如山般的呼喊聲,驚的馬上抬起了頭來。
一個木架立在了法場之上,陳萍萍乾瘦的身軀被死死地捆綁在了上面,老人身上的衣衫已經被全部除卻,露出他蒼白的身軀,他的胸腹以下因為多年殘疾的緣故,顯得格外瘦小,在寒冷地秋雨中。顯得的格外蕭索可憐。
雨水擊打在那具乾瘦而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身軀上,再緩緩淌下,歸於塵土。
先前廣場上的那聲喊,便是四周觀刑的京都百姓終於看到了立起了來的刑架。看到了被綁在刑架上的那個罪大惡極的奸臣,爆出如山一般地呼喊,如海浪一般響徹了四周。
然而這聲呼喊迅疾變成了沉默,最先沉默的是離法場最近的人群,然而竊竊私語聲。議論聲從前端向後延展。沒有用多長的時間,便變成了如雷一般地震驚議論。
不知是不是天上有哪位神仙發出一聲命領。皇城上下所有的人同一時間安靜沉默了起來,不知幾千幾萬人同時聚集的場所,竟然變得如死一般的寂靜,甚至似乎寂靜到最後方的人都可以聽到刑架上捆著陳萍萍身軀地草繩與木樁磨擦地簌簌聲。
不止這些百姓震驚,包括禁軍,包括監刑的官員,宮裡地太監,監察院極少量的官員,都滿臉駭異地看著刑架上那個老人的身軀。數千數萬雙目光都看著那個老人的大腿之間。
那裡什麼都沒有。
黑暗之名傳於天下的監察院老院長陳萍萍……竟然是個閹人!
一片沉寂,萬雙目光,無數情緒,或垂憐,或不恥,或駭異,或厭棄。
言冰雲的身體終於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他死死地低著頭,雙眼裡布滿了血絲,他並不知道老院長的這個隱疾,這個秘密,他只是覺得那些目光不止是投向了法場上那位老人的腿間,也是望向了自己,望向了所有監察院的官員,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羞辱。
他緊緊地握著雙拳,指尖深深地扎進了掌心裡,他終於明白了皇城上的那位九五至尊,為什麼一定要在眾人之間施凌遲之刑,原來肉上的折磨必須要配合著這精神上的羞辱。
那位皇帝陛下要向天下宣告,這個膽敢背叛自己的大人物,在朕的眼裡,只是一個奴才,只是一條狗,朕想如何羞辱他便如何羞辱他,他要將陳萍萍的尊嚴,監察院的尊嚴踩在腳下,踩在萬眾目光之下。
想明白了這一切,言冰雲的腦子裡嗡的一聲,異常強悍地抬起頭來,與法場上那位老人渾濁無力的目光對視了一眼,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什麼,他的餘光里瞧見,法場下方那些朝廷官員的臉色也十分震驚,大概他們死也想不到,自己平日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