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一百四十六章 那個人講了一個故事_頁2
中的屍體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生存的跡像。而海洋邊緣那些堆積地腐爛屍體。則是被這無數場大雨擊打成了一片一片的噁心泡沫,和那個童話完全搭不上關係。
然而上天對於這個世界的懲罰似乎依然沒有結束,雨水之後便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降霜,由北至南,遍布四野的空氣驟然間降低了十幾度。看不見太陽地天地,似乎也混亂了季節,深寒的冬天就這樣出現在了已然危殆的生命面前。
霜之後是雪,無窮無盡的雪。最先前地雪花還挾著黑灰的顏色,最後便回復了潔白,看上去無比聖潔,覆蓋了天空,覆蓋了大地,覆蓋了海洋,整個世界都被籠罩在風雪之中,嚴寒降臨大地。冰層延伸入海。
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無窮無盡的雪,永無止歇的下著,雪地之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生命活動的跡象,這個畫面一直持續而平靜冷酷地持續下去,一年,兩年,十年。一百年……
范閒仿佛是從一個夢裡醒了過來。許久才將目光從空中的那面光鏡中抽離,他的雙眼裡布滿了血絲。嘴唇有些微微發白,雖然先前畫面里顯示的一切,是他進入神廟之後,已經分析判斷得出地結果,然而真真切切地看著這一幕發生在自己的眼前,那種強烈的悲哀與痛苦,依然讓他的心裡的酸痛更甚,因為他知道這不是什麼神界,他也不可能像這個世界上的人們一樣,把這些只當成神話,然後記在壁畫上,記在傳說中,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那些死於大劫之中的生命們,都曾經真實存在過。
眼裡地血絲代表著疲備與心力交瘁,范低頭揉了揉自己地眼睛,然後再次抬起頭來,注視著空中光鏡里那似乎萬年不會變化的雪地場景,他知道變化肯定會發生,不然文明如何延續到今日地世界?最令他心弦微顫的是,看到此時,他依然沒有看到那個世界裡的人們,那些曾經的同行者們,究竟遭受了怎樣可怕的折磨。
宏偉的,美妙的,精緻的,樸素的,古樸的,簡陋的……建築,是這個世界裡與草窩山洞完全不相符的存在,也是那一場大劫之中遭受最沉重打擊的存在,那個世界的人們掌握了造物主的某些秘密,最終卻把這些大殺器扔在了自己的頭頂,這是何其荒謬的事實。
高溫融化了水泥鋼筋,衝擊波擊碎了所有的殘存,天地間不知形不知名的射線殺死了所有的人們,乾旱過後是洪水,冰霜之後是風雪,不知多少年過去,在那茫茫的白雪覆蓋下,曾經有過的輝煌都已經被掩沒,再也沒有誰知道,曾經有一個種族,在這個世界裡曾經無比光耀過。
風雪不知多少年,終於再次有人出現在了畫面之中,文明的毀滅,生命本能的求存,暴虐的廝殺再次出現,廢土之中,殘存下來的生命,只可能為了活下去,而成功地展現了動物性里最難被人性所能接受的那一面。
范閒不想看這些,所以畫面快速地旋轉推移,他就像坐在一個時光機器面前,看著文明的殞落,看著文明的殘存,看著殘存的文明之火,終究還是消失在了蠻荒之中。
他看著雪下殘存的高樓被風雪侵蝕,垮掉,冰雪後的雜草占據了它們的身軀,憑藉著時間風水和自然的魔力,將它們變成了一塊一塊的岩石與鏽礫。再也看不到任何最初地模樣。
他看著穿著獸皮的人們重新住進了洞穴,重新搭起了草廬,重新拾起了骨箭,卻忘卻了文字,忘卻了語言。
樓起了,樓垮了,樓又起了,范閒以往總以為文明是最有生命力的存在。再遭受如何大的打擊,總能憑藉著點點星火,重新燎原,然而看著光鏡上快速閃過的那一幕幕場景,他才知道,原來文明本身就是天地間最脆弱的東西,當失去了文明所倚存的物質世界時,精神方面的東西。總是那樣容易被遺忘。
畫面閃過只是剎那,然而這個世界卻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十萬年,上一次地輝煌終究沒有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任何的痕跡,徹底的消失了。
范閒目睹這一切的發生,雙眼惘然微紅。盤坐於地,雙拳緊握,於剎那間睹千年,身旁青石未爛。世間已過萬年。
他真正地看到了滄海桑田,星轉斗移,大地變化。
他看到了曾經的海灣變成了沃土,卻不知那些無數動物死屍殘留下來的養分,是不是對於天地間的此椿變化有何幫助。他看到了火山活動平靜之後,那片死寂的草原微微崛起,脫離了洪水地威脅,從東北方行來了一個部族的原始人。開始辛苦的驅逐野獸,刀耕火種。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蒙著黑布的瞎子踏破了北方的冰雪,來到了遠古人類地部族,他被後人稱為使者。
使者自北方來,授結網之技,部族子民向北俯地,讚美神眷。
又有使者自北方來。授結繩記事之法。部族子民再頌神之恩德。
再有使者自北方來,授文字之事。部族子民大修祭壇,於山壁間描繪岩畫,口頌神廟恩澤。
范閒將頭顱深深地埋進了膝蓋之中,急促的呼吸讓他的後背上下起伏,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終於明白了大部分的事情,自從他確認這裡是地球之後,他就一直有很多不明白地地方,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所用的文字,恰好是自己前世就會的文字,為什麼這個世界上的文字似乎沒有什麼太過繁複的演化過程,倒像是一開始便是這個模樣。
「我有一個問題,為什麼所有的一切都沒了,而你……或者說神廟卻還能夠保存下來。」范閒的聲音很沙啞,他此時基本確認,那一次大劫發生的時間,應該是在自己死後,但也不會是死後太久,因為這間神廟地建築工藝自己有些陌生,但畢竟在科技及文明上,還沒有發展出什麼自己不太明白的東西。
平滑的光鏡上面,依然在上演著部落子民的一幕幕悲歡離合,開拓蠻荒時的熱血犧牲,這些經歷了數十萬年寒冬死寂的遺民們,早已經忘卻是太過遙遠的先古存在,然而畢竟是已經進化過一次的人類,當這個世間地環境已經允許他們相對自由地活動,那種深藏於集體無意識間的智慧,終於得到了爆發,尤其是那位蒙著黑布,來自北方地使者,每隔一段時間,便會降臨部族,帶去神廟的恩澤,更是極快地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