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們的不滿的冬天_頁2
,僅僅過了幾年時間,便各自有如此造化。自己真是拍馬也追不上了。
范閒知曉他心中在想什麼,笑著說道:「怎麼了?」
「資歷太淺,不能服眾,關鍵是朝野上下都知他們三人是先生的學生……只怕會引起非議。」史闡立很認真地說道。
范閒的眼皮子略抬了抬,嘲諷說道:「死了幾百名官員,總是要人填地,哪裡來這麼多有資歷的候補官員?也不要說資歷淺的話,賀宗緯當年與侯季常齊名。入朝還在季常之後,如今已經有資格入御書房聽議……難道他的資歷夠深?」
賀宗緯,這是一個讓范閒記憶特別深刻的名字,當年在一石居的酒樓上,他便遇見過這位看上去有些忠厚的年輕書生。而就是這個書生,在日後的京都中,整出了許多事來,比如自己地岳父被迫慘然辭官。
此人本來與禮部尚書郭攸之之子郭保坤交好。是地地道道的太子派。後來卻不知如何入了都察院任御史,開始替二皇子出謀劃策。後來卻又倒向了太子,這倒了兩次,終於被人看清楚,原來他……是長公主派,只是隨著長公主的意思,兩面倒著。
然而……京都叛亂之時,正是這位都察院左都御史,領著一干御史玩裸奔,賭了一把太子李承乾不忍殺人,硬生生將叛軍入京的時間拖了一夜,從而給了范閒突襲皇宮,操控中樞,一舉扭轉大勢的機會。
直到此時,人們才真正看清楚,原來賀宗緯不是任何人地人,他只是陛下的人,一直都是。
陛下回京,賀宗緯以此大功得賞,像坐火箭一樣地向上爬升爬升,眼下雖然只是兼著都察院的原職,但卻有了在門下中書議事的權利,明眼人都清楚,這位賀御史將來或許是要接替已經年老地舒大學士的班,前途如花似錦,不可估量。
在京都動亂之中,賀宗緯幫了范閒很大的一個忙。而且即便如今他已經權高位重,但每每在朝會或外間碰見范閒時,依然是恭謹無比,沒有一絲可挑剔處,顯得分外謙卑。
然而范閒很討厭這個人,或許是因為很久以前就看出此人熾熱的權利心,或許是因為他很討厭這種以出賣他人向上爬的角色,或許是因為他曾經打過賀宗緯一拳,而他知道賀宗緯這種人一定會記仇。
范閒自然不會怕賀宗緯,只是卻要防備,因為此人現在極得陛下欣賞,小人這種事物,總是比君子要可怕些。
如今官場私底下對賀宗緯的議論很有些不堪,送了他一個三姓家奴的外號,所有人都覺著這個外號極為貼切——卻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外號是從范府書房裡流傳出來的。
有時候范閒捫心自問,賀宗緯所行之事,並不比自己所為更無恥,而自己如此厭憎他,究竟是為什麼?
其實很簡單,范閒曾經看過賀宗緯對若若流露出那種熾烈貪婪地目光,就為了這種目光,他記他一輩子,要壓他一輩子,要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沒想到,現在你妹妹在陳園裡唱曲。」范閒看了桑文一眼,笑了起來,他很喜歡桑文這女子,溫婉沉默可親,不是對她有任何男女方面的想法,只是覺得與這女子在一起,便會無來由的心安。
就像和大寶在一起一樣。
至於他口中所說桑文的妹妹。正是那天去陳園面見陳萍萍時所見的唱戲女子,陳萍萍極喜歡桑文的聲音,只是如今桑文要打理抱月樓,並且要把范閒的大計擴展到整個天下,根本沒有辦法在京都久駐,於是極愛享受人生地陳萍萍,只好退而求其次,將桑文地妹妹從燕京接到了京都。
桑文極溫柔地笑了笑。說道:「院長喜歡就好。」
范閒嘆了口氣,卻想到了一些別的,因為自己地出現,已經改變了無數人的人生,無數人因為自己而匯聚到自己的身邊,甚至連桑文的妹妹都不例外,一想到這些人,自己怎麼忍心悄然離開?
然而有人忍心離開。范閒站在那個小院子裡,臉色異常難看,眼中地失望之意掩之不去。院子裡的井還在,石桌還在,棉簾也在。青青架子也在,只是人都不在了。
這是王啟年家的小院,小院深藏西城民間,毫不起眼。范閒曾經在這個院子裡吃了許多頓飯,逗過老王頭嬌俏羞澀的丫頭,玩過架子上的葫蘆瓜……然而這一切都不可能回來了,王啟年一家已經悄無聲息地搬走,甚至瞞過了范閒一直撒在這裡,保護王家大小安全的監察院密探。
王啟年有這個能力,范閒從不懷疑這一點,從陳萍萍的口中。他得知了王啟年活著的好消息,同時得知了王啟年離開地消息。他知道陳萍萍為什麼要把王啟年送走,因為王啟年是從大東山上逃下來的,不論是從慶律還是院務條例來講,他都只有死路一條。
范閒自然不會讓他死,而這就是他與陛下之間的一根刺,而且陳萍萍知道王啟年清楚范閒太多秘密,為了范閒的安全。他必須讓王啟年離開。
不知為何。這樣一位下屬的離開,竟讓范閒如此地傷心。他的手中握著一封信。是王啟年通過陳萍萍轉交給自己的,信上說的話極少,大意是說自己棄陛下不顧私自下山,已是死罪,然而范閒讓他很安心,沒有犯他很擔心地那個大錯。
范閒心頭一片惘然,知道王啟年當時冒險下山來尋自己,是害怕自己以為皇帝已死,一翻手走上了爭奪帝權的道路。他的手微微用力,將這團紙揉成一團,面色難看至極,再也沒有人陪他說笑話了,蘇文茂的水準比老王差很多……
他低著頭,看著老王家的小院,不知怎的,想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時他還是個初入京都的少年郎,什麼規矩也不懂,愣愣地去了慶廟,遇見了自己地妻子,傻呼呼地去了監察院那座方正建築,看見了一張死氣沉沉的臉,慘白的牙齒,兩頰的老皮。
那就是王啟年。
那時的王啟年是一個已經被文書工作消磨了精神的官員,整天就在監察院裡等著退休的一天,然而他是范閒遇見的第一個人,從此他地人生便發生了變化,回到了當初江洋大盜生涯時地緊張與有趣。
范閒與王啟年的相遇是一種緣份,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