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有尊嚴的生存或死亡_頁2
暗謹的葉重來說。說話更有力量。
只要范閒肯答應自己,朝廷里就沒有人會再為難這些普通的士卒。此時聽到范閒這句話,太子承乾以為范閒反悔,盯著他的眼睛。憤怒說道:「為什麼?」
「一般地士卒性命我可以爭取一下,但我也不敢保證他們能活下來,雖說他們只是些炮灰,可是……這是謀反,慶律雖不嚴苛,可也沒有給他們留下活路。」
太子聽不懂炮灰一詞,但能猜到是什麼意思。
范閒望著太子有些蒼白的臉,嘆了一口氣說道:「至於那些參加到叛亂的官員和將領。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知道他們也活不了,但至少希望你不要株連……都是大戶之家,一旦殺將起來,只怕要死上數萬人。」
李承乾的臉色有些陰沉,希望范閒能再次承諾,畢竟先前在兩軍之前,范閒是親口答應了的。
「抄家滅門,還是株連九族。這不是我能控制地事情。」范閒的眉頭皺的極緊。片晌後說道:「就像先前說的那樣,答應你地事情。我會儘量去做,但究竟能保住多少人,我……無法保證。」
范閒的眼前浮現出一副畫面,無數的人頭被斬落,無數的幼童被摔死,無數的達官夫人小姐被送入官坊之中,送入營坊之中,永世不得翻身,縱使他是個冷血之人,一旦思及京都馬上便要來到的慘劇,依然生出了些許涼意。
男人們為了自己的權利官爵而謀反,最後承擔悲慘後果的,卻不止是他們,還有他們地妻子,幼不知事的兒女,甚至是老家的遠房親戚,抑或是很多年前的朋友……
李承乾渾身顫抖著,一手攥住了范閒的衣領,蒼白微懼的臉上流露著難得的勇氣,低聲咆哮道:「如果不是你答應我,我怎麼會降?我怎麼甘心做你的階下囚!」
范閒沒有去掙脫太子無力地雙手,壓低聲音吼了回去:「不降?難道你真想在亂軍之中被人殺死?」
李承乾一怔,從范閒地話里聽出了一些別的味道,攥著他衣領地雙手下意識里鬆開來,顫著聲音說道:「我這個太子已經廢了,馬上就要死了,而你是監國,大學士們都支持你……就算平兒登基繼位,你也是帝師,你開口說一句話,誰敢不聽你的?」
范閒臉上的表情有些淡漠,開口說道:「陛下……還活著。」
李承乾驟聞此訊,雙臂無力地垂在了膝蓋之上,雖然葉重反水之初,他已經猜到這種可能性,可一旦真的聽到這個消息,依然難免震驚。
「她也死了。」
范閒靜靜說出這句話來,然後側臉看著太子,只見李承乾的臉愈發的蒼白,雙眼木然無神地看著車廂壁,久久說不出話來,他漸漸地低下頭,佝著身子,將自己的腦袋埋了下去,雙肩不停地顫抖著,發出一陣壓抑的聲音。
或許是被太子殿下的哭聲所激,范閒的胸中一陣煩悶,下意識里運起天一道的真氣法門疏清經脈,不料行至膻中處,竟是無來由地一陣劇痛。他雙眼一黑即明,再也控制不住,一口鮮血卟的一聲噴在了車廂壁上,打地啪啪作響。
由大東山至京都,身受重傷,萬里奔波,未及痊癒,強行用藥物壓制。又經歷了無數次危險的廝殺,他終於支撐不住,傷勢爆發了出來。
太子此時的心情全部被父皇活著的消息和姑姑死去的消息包圍著,根本沒有注意到范閒的情況,埋著頭陷入了無盡的悲傷。
范閒抹了抹嘴唇邊上的血滴,喘了兩口粗氣,看了一眼身旁這個傢伙,忍不住搖了搖頭。李承乾和他地年紀相仿。又不像自己擁有兩世的生命,算起來只不過是一個年青人罷了。
就這樣,車內的兩兄弟一人吐血,一人哭泣,黑色的馬車進入了皇宮。
包紮完傷勢的大皇子。沉默地將馬車直接領到了後宮,東宮的門口。范閒與太子下車,走了進去,這座東宮一直是慶國皇位接班人的住所。而如今,卻真正變成太子的牢籠,或者說是日後地墳墓。
大皇子與太子輕聲說了幾句什麼,看了范閒一眼,便轉身離開。此時的東宮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外面的禁軍士兵在巡邏著。
范閒沒有太多時間去和太子說些什麼,捂著胸口,直接對他說道:「你只有一天的時間。」
李承乾愕然抬頭。此時似乎從噩夢中甦醒過來,怔怔望著范閒,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陛下應該後天便會回京。」范閒平靜地看著他,「這座東宮當年就曾經被你放火燒過一次,我想東宮再被燒一次,也不會太讓人意外。」
李承乾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盯著范閒的眼睛,似乎是想確認他到底在說什麼。嘴唇動了兩下。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見他沒有接話,范閒低頭陰沉說道:「自焚而死。對於你不是難事……」
沒有等他把話說完,李承乾已經是冷漠地搖了搖頭,說道:「然後你趁著火勢,把我救出皇宮,把我送到一個沒有人知道地地方?」他看著范閒,眼神非常複雜,「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忽然變成如此溫良的一個人,但我要謝謝你。」
「不用謝我。」范閒說道:「只不過長輩們習慣了安排一切,但我不大習慣。」
李承乾困難地笑了起來,說道:「我還真是有些看不透你……」
「你知道我是個無情之人,難得發次善心。皇后也死了,你應該恨我才對,如果你想活下去,今天晚上放把火。」
「要冒這種風險,不像是你的作風。」
「我這一生陰晦久了,險些忘了當年說過自己要掄圓了活,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我才明白如果要活地精彩,首先便要活出膽魄來。」
范閒不再看他,轉身離開這座寂清的宮殿。
李承乾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忽然如此好心,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悲哀了起來,長嘆息了一聲,就在這座闊大宮殿的地板上躺了下去,臉上浮出超脫的笑容,四肢伸展,似乎從來未有如此放鬆自由過。
這一夜,東宮始終沒有燃起火勢,范閒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