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一百六十四章 紙入湖而魚動,袖開帷而人歿_頁2
也難怪他在京都周圍被迫引著京都守備師打游擊,老院長為了陛下的旨意,算了下了血本。
就這樣在濼州城內沉默地等了些日子,估算著時間,應該大東山上皇帝的死訊應該已經傳入了京都。而范閒也應該領著遺旨到了,濼州城總督府內皇帝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又過數日,朝廷加急密報從京都發至天下數路總督府,尤其是對東山路濼州府的密報,更是以最快的速度到達。開始質詢大東山地真相,以求確認。
皇帝很理所當然地通過總督府的手續,確認了自己的死訊,然後等著朝廷迎靈的隊伍到來。
第二日。朝廷邸報再至,言太子之事,言范閒刺駕之事,各大總督紛紛上書,與朝廷開始打對台。除了江北江南兩路總督深知內情之外,其餘的幾路總督,卻是純粹從一名封疆大吏、陛下忠臣的角度出發。
皇帝雖沒有收到其餘幾路總督的上書,卻大概知道他們會怎麼說。在此時,他命人帶出東山路總督侯詠志,緩緩開口說道:「朕選你們七人替朕牧守天下,他們六個沒讓朕失望,惟獨是你……」
侯詠志被關押了很多天,不知飲食,已經疲憊不堪,聽得陛下此話。不敢做絲毫求饒。知道陛下離開濼州的日子,便是自己地死期。只是拼命地磕著頭,想讓陛下饒過自己的妻兒老母。
皇帝冷漠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第二日,皇帝陛下帶領州軍及諸大臣太監出了濼州,在離開濼州之前,侯詠志被賜死,他的三個兒女被斬首,整座總督府的人以及東山路由上至下被控制住的各級官員共計三十四人,全數絞殺。
皇帝不是一個輕易動怒地人,也懶得用那些嚴苛的刑罰去折磨背叛朝廷的侯詠志,在他看來,讓一個人失去生命,只是君王掌握權力的必行手段,與懲罰無關。
收到太子登基邸報及范閒罪名地第六天,由濼州往京都緩緩行進的皇帝陛下,終於看到了來迎接自己的隊伍,當然,這支隊伍原本的目的是來迎接他的遺體和靈魂。
與朝廷迎靈的隊伍接觸之後,皇帝冷漠下令,大隊稍微加快了一些速度,繼續往京都迫近。
又過了數日,京都尚在遠方,皇帝不清楚如今的京都究竟是怎樣地局勢,陳萍萍與他這對君臣,就像是大慶田野上的兩隻孤魂野鬼,正在不斷飄浮著,沒有將精神投注到情報的收集工作上。
只是這兩隻孤魂野鬼配合的太完美,顯得太過強大。
某日,皇帝從信陽城外經過,看著遠方那座陌生的城池,沉默不語,片刻後回頭看了一眼隊伍後方拖著的靈車,和車中那隻不知有多重,多少層的大棺材,唇角露出一絲自嘲之意。
「告訴雲睿。」皇帝開口說道。
姚太監騎馬侍於旁,趕緊拿出紙筆認真聽著。
「朕回來了。」
皇帝冷漠開口,然後一夾馬腹,於大隊之前當先一騎駛過信陽,向著遠方的京都而去。
琴弦已斷,花樹已殘,一身霓裳地長公主殿下,此時正怔怔地站在太平別院地湖畔,看著手中剛剛收到的情報,發著呆,而根本沒有理會,坐在自己腳下不遠處地范閒。
從定計之初,她便已經將自己的勢力逐漸從信陽搬往京都,這個過程花了兩年時間。包括已死的黃毅,苟活著的袁宏道,都從信陽地離宮來到了京都。然而年前的雷雨夜後,皇帝和陳萍萍兩個人,只用了半個時辰,便將長公主的勢力掃蕩的一乾二淨。
如今的長公主在謀叛一事中,基本上隱於幕後,制定著大局。說服天下的強者出手,一方面是因為她擅長這樣的角色,一方面也是因為她不得不選擇這個角色,她控制著太子和二皇子,便等若是控制著葉家和秦家,巧手一拈,格外自如。
但她自身的情報系統卻已經收到了極為致命地打擊,兩三年地時間內。根本無法恢復過來,所以當她收到信陽方面的加緊密報時,也不禁皺了皺眉頭,感到了一絲意外。
這封情報是假的,身為信陽之主的李雲睿。自然一眼就認了出來,但這封情報是真的,或者說是信陽已經被人全盤控制,才能用自己的渠道。給自己發來了加急的密報,是什麼人?
李雲睿有些驚訝,有些好奇,有些期盼,撕開了壓著火漆的封皮,眼光淡淡在上面掃了一眼,然後目光便凝在了信紙上。
紙上只有四個字,但這四個字卻讓她看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她眼中包含地情緒很複雜。非常複雜,這四個字似乎映入她黝黑清亮的眼眸,一字一字打了出來,變成了眼瞳的縮與張,眼光的濃與淡。
她的瞳中先是強烈地震驚,然後是淡淡的失望,緊接著卻是無由的憤怒,旋即化作了淡淡的自嘲笑意。最後如石頭落入湖中。漸漸化為一片平靜。
只是須臾間,這位慶國最美也是最狠地女子。眼瞳里便發生了這麼多情緒上的變化。
范閒在一旁靜靜看著她,注視著她眼瞳中的變化,沒有看到那一抹令他恐懼的瘋狂之意,心頭稍安,但緊接著卻是咯噔一聲,猜到了那封信上寫的是什麼內容。
即便葉家反水,自己掌控京都,都沒有讓李雲睿如此失態,那麼整個天下只有一個人能夠讓她變成如今這種模樣。
李雲睿再次低頭,細細地品著信紙上的四個字:「朕回來了。」
信紙上的字跡遒勁無比,正是皇帝陛下的筆跡,然而李雲睿一眼便瞧出來了,這是姚太監地代筆,陛下雖然是位十分勤勉的君王,但要統領如此大的國家,處理那般多的奏章,依然會有些精神上的不濟,有些不要害的奏章往往都交給姚公公代批,久而久之,姚太監也將陛下的筆跡學的有九成,足以瞞過朝廷內地大臣和那些御史大夫。
然而李雲睿對自己地皇帝兄長下了多少心思,怎麼會看不出其間的差別,但她並沒有懷疑這是一句假話,是有人用姚太監地筆跡在偽裝陛下依然活著。
因為她清楚,像這樣簡單而有力的四個字,除了陛下,沒有人能夠想到會這樣說。
這四個字的意思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