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王道_頁2
為什麼?為什麼洪老太監可以做到這一點?為什麼他敢這樣做?
苦荷的眼瞳縮了起來,一粒雨珠停留在他眼帘前半寸處,反射出那淡淡的幽黑光芒。
他下意識里察覺到一絲已經有些陌生的危險味道,那種已至死地的味道,漫長的生命旅程里,苦荷大師最後一次陷入如此心境中,還在慶曆五年與那位瞎子的重逢,只是其時所感應到的危險,還不及此時!
當這些思緒像漫天雨點般刮過苦荷大師腦海中時,他的輕柔右手已經拍碎了洪四癢的胸骨,如熱刀入黃油一般突破那具單瘦老蒼的身軀,從他的後背里伸了出來,被震成五瓣的心臟,在宛若靜止的雨珠簾下,以一種令人心悸的方式噴射著血箭。
洪四癢已經死了,沒有人在心臟被捏碎後還可以活下來,他的身體佝僂著,不復四顧劍登山時那種天神般的霸道模樣,而像一個可憐的侏儒,渾身是血,掛在苦荷的右手上。
洪四癢還沒有死,雖然他的心臟已碎,生息已絕,然而他體內的經脈依然維繫著臨死前那一刻的狀態。所有地真元拼命地向著天地間釋放著,從他的經脈末端,散入周遭自然之中。就像是一個黑洞,雖是死寂,卻憑藉著某種神奇的規律,以自己的屍身經脈為橋樑,空無一片地散發著,吸取著。黯淡著。
包括他身體內的那隻臂膀。
苦荷大師這一拂乃全力而出,體內豐沛的真氣從每一個毛孔,每一寸皮膚上滲透出去,隨著洪四癢倒行逆施、以生命為代價的秘法,不停向外宣洩!
苦荷的眼瞳亮了起來,不是明悟,而是感應,他眼瞳前不及一寸處地那粒雨珠還在空中懸浮。他已經明白,自己中了一個計,這大東山本身就是一個局。
洪四癢不是大宗師,他先前在山頂釋放出來的霸氣是借的,境界也是借的。正因為不是自身的所有,所以才能如此不惜身體精魄地全力釋放出來,才顯得格外暴戾,而不像是人類應該有的程度。
洪四癢早存了必死之心。
有人想用他的死。來吸取自己少許真氣,而自己最後這依山依水的一拂,已經將真元渡了出去,自己地身軀命元保護,已經出現了缺口。
那個人就是要利用這個缺口。
那個人就是將境界神妙無比,通過洪四癢展現出來的人。
不及感知劍痴與流雲處的變化,苦荷大師的眼睛更亮了一些,就如同一泓秋月。全無先兆地出現在一池碧水之中。
他最疼愛的女徒海棠,擁有世上最乾淨最明亮地一雙眼眸,但如果和苦荷此時的眼眸比起來,就像是螢火與皎月般。
苦荷是世上對周遭環境感應最細膩的人,是心性最柔和但也是最堅強的人,這一點從很多年前地神廟之行,便可以察知一二。
當發現洪老太監是一個陷井時,他的反應便隨之而做了出來。變機之快。當世不作第二人想。
或許只是百分之一彈指,他應該比設局者所想像的反應。就快了這麼一些,但很可能就是致命的時間差。
苦荷的眼睛明若皎月,潔若孤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一呼吸間,竟似要將整座東山之頂的空氣全部吸進去!老者的胸膛忽然高高的漲了起來,整個都像是挺高了兩寸!
隨著這一呼吸,他體內地天一道無上真氣,從自己的右臂處也開始呼吸了起來,循著天地間自然地一呼一吸,輕鬆脫離了洪四癢屍身上散離氣息的牽引,開始用最快的速度往自己的經脈內迴轉,如此快的轉折,也只有天一道的清靜法門,才能施展的如此自然。
時間和靜止沒有任何區別,任何以肌肉控制地動作,都來不及做出,而像水銀和光線一般在人體內流轉地真氣,卻隱約能突破時間的限制,完成自己地任務。
真氣回流一震,洪老太監瘦弱的身軀化作了漫天血霧,卻未及散去。
沒有人注意到,苦荷大師垂在身畔的左手很自然地屈起了一指,在空中畫了個半圓,作了一個從來沒有出現在這片大陸的手式,隨著這個手式一發,漫天凝結雨珠再次一頓,大東山頂那些混在風雨,浸在古廟殘垣間的淡淡氣息,以一種奇快的速度向他的身體內灌入!
這些被那個奇怪手式招喚來的氣息很淡弱,但在這樣的危急關頭,一根柴,一滴水,卻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