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四十九章 鴻門宴上道春秋(二)_頁2
的黑衣人首領,瞳中露出一絲野獸斃命前的慌亂兇殘之意。
是的,他是一名高手,可是被人用數十柄硬弩伏擊的高手,沒有什麼辦法,除非他是葉流雲。
鮮血順著渾身密密麻麻的箭杆往下流著,流出他的精氣神血魄,楊攻城喉中嗬嗬作響,卻不肯癱倒。
黑衣人的首領走到他地身前,反手抽出腰畔地直刀,刀身明亮如雪,不沾塵埃。
巷檐上的冰刺大部分已經被斬斷了,只留下幾根孤伶伶地冰柱,那滴蘊了許久的雪水終於匯成一大團圓潤的水珠,滴了下來,滴入巷中的血水裡,泛起一絲輕響。
黑衣人首領拔刀,沉默斬下,一刀將楊攻城的頭顱斬落,乾淨利落。
楊攻城無頭的屍身依然跪著。
黑衣人首領一揮手,民宅上站著的弩手翻身落地,巷中的狙殺者們沉默地上前,取走所有的弩箭,然後消滅了巷中的痕跡。
一群人脫去身上的黑色衣物,扮成尋常模樣地百姓。離開了小巷,匯入了京都似乎永亘不變的生活之中。
小巷裡一片安靜,就像是沒有人曾經來過,只是卻多了三具屍首,那個無頭的屍首沒有身周弩箭的支撐,終於倒了下去,砸的巷中發出一聲悶響。
「我以往從來沒有想到過,弩箭這東西。竟然會這樣可怕。」范閒舉起酒杯,緩緩飲著,眼中滿是惘然之色,「諸位大人也清楚,我監察院也是習慣用弩箭的,可是依然沒有想到,當一件殺人的物事多到一種程度之後,竟然會變得這樣可怕。」
抱月樓的酒席中。所有人都安靜聽著范閒地講述,這是山谷里狙殺的細節,人們都聽出了范閒話語中的那絲沉鬱與陰寒。
范閒將酒杯放到桌上,微笑說道:「漫天的弩雨,我這一世未曾見過。想來前世也未曾見過……這不是狙殺,更像是在戰場之上,那時候的我才發覺,個人的力量。確實是有限的。」
大皇子在對面緩緩點頭,面露複雜神色,或許是想到了西征時與胡人部族們的連年廝殺。
「弩箭射在車廂上地聲音,就像是奪魂的鼓聲。」范閒皺了皺眉頭,似乎是在回憶當時的具體情節,「那種被人堵著殺的感覺很不好。」
太子嘆息安慰道:「好在已經過去了,安之你能活下來,那些亂臣賊子終究有伏法的一日。朝廷正在嚴查,想必不日便有結果。」
「謝殿下。」范閒舉杯敬諸人,笑著說道:「對,至少我是活下來了,想必很多人會失望,連守城弩都動用了,卻還殺不死我范某人,這說明什麼?」
沒有人接他地話。樞密院兩位副使的臉色很不好。山谷狙殺一事毫無疑問牽扯到軍方,雖說朝廷的調查還沒有什麼成果。可是這一點已然是鐵板釘釘之事,范閒說到此處,由不得軍方這些大老們暗自揣摩。
「我是一個很自信的人。」范閒示意眾人自己已然飲盡,笑著說道:「包括陛下和院長大人在內,長輩們都曾經問過我,你為什麼這麼自信?」
眾人凝神聽著,心裡卻生出一股荒謬地感覺,此時座上皆是慶國重要人物,還有太子殿下,三位皇子,可是只要范閒一開口,眾人的注意力便會被他吸引過去,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是今夜宴會的主人,更是因為……似乎所有人在下意識里都承認,他才是真正最有實力的人。
這真的很荒謬,歷史上或許有權傾朝野的權臣,稱九千歲的閹黨,但從來沒有這樣一位年輕而充滿了威懾力的皇族私生子,還是一位光彩奪目地私生子。
眾人下意識里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卻在微笑聽著范閒說話,表情沒有一絲不豫,反是充滿了安慰與了解。
大皇子輕輕咳了一聲。
范閒左手輕輕捏弄著大酒樽,目光看著眼前一尺之案,似乎在看一個極為漂亮的畫面:「為什麼我會這麼自信?因為我相信,我是這個世上運氣最好的人,再沒有誰的運氣能比我更好了。」
明明已經死了的人,卻莫名其妙的活了過來,並且擁了如此豐富多彩甚至是光怪陸離的一生,這等運氣,需要在以後的歲月里慢慢慶祝。
范閒笑著說道:「先前我也說過,我監察院也很習慣用弩箭,那些弩箭,殺不死我,而我地敵人,一定沒有我這麼好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