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四十八章 鴻門宴上道春秋(一)_頁2
桑文一怔,心想何必因為這種小事鬧得宴席不寧?她自幼便是位唱家,早習慣了在宴席之中獻唱,一時間卻忘了。范閒卻是個最不樂意讓自己人去服侍他人的主兒。
二皇子皺了皺眉,那張好看地臉上閃過一絲不解,似乎沒有想到范閒會如此強硬,宴度開後,彼此都在試探著態度。他也想知道,范閒今次回京,究竟準備如何,這才連番說了兩句話。
不料范閒的應對。竟是如此的煞風景。
范閒看了二皇子一眼,心道今日這風景是自己做的,但目的……就是為了煞風景。坐在他下首方地太常寺正卿任少安拉了拉他地衣袖,提醒他注意一下,他也只是笑了笑。
樞密院副使微微眯眼,說道:「小范大人這話說的……難道以幾位皇子地身份,讓這姑娘家獻上一曲,又能如何?」
范閒當日在樞密院前一番對峙。早已讓他與軍方產生了一絲裂痕,尤其是山谷狙殺之事一日不查明,雙方一日不得安寧。
慶國軍人向來簡單直接粗暴,這位副使姓曲名向東,乃是當年最後一次北伐的先鋒官,厚厚軍功在身,自然也不害怕范閒的權勢,此時聽著范閒說話冷漠。便出言相刺。
范閒卻也不怒。只是笑著說道:「桑姑娘如今只在陳園唱曲,曲副使如果想聽。自行去京外問陳院長去,問我卻沒有什麼用處。」
陳院長這三個黑光閃閃的大字拋將出來,二皇子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而樞密院曲副使也是面色一變,將接下來的狠話硬生生吞進了肚子裡去。
「喝酒!」
一片尷尬之中,於無聲處響驚雷,一直沉默了許久的大皇子忽然舉杯大喝一聲,他本就是軍中出身,性情豪邁,今日本想彌補一下范閒與軍方的關係,同時想讓幾位兄弟間的縫隙能夠小一些,但一見席上又是如此古怪形狀,胸中自有一股莫名怒氣上涌,大喝說道。
樞密院二位副使也是軍中出身,豪邁處不遜於人,略一皺眉,將手中三兩左右地酒樽一飲而盡,反腕相示範閒。
范閒微微一笑,置樽口於唇口,緩緩相傾,速度雖慢,卻毫無停歇,清泉入湖,杯傾酒盡。
首位上的太子殿下無可奈何地端杯向大皇子說道:「大哥,我是正在喝,你這一大聲,險些把我杯子裡的酒嚇出來了。」
眾人大笑。
太子殿下又向樞密院那兩位副使笑道:「你們也別想著把軍中那套搬到抱月樓來,本宮知道你們與安之彼此間有些怨氣,可這事情一日沒查明,臣子之間,何必置氣?就算置氣,也不要拼酒。」
他指著范閒,笑望著樞密院兩位副使:「難道忘了?前年在殿下,小范大人可是一夜飲盡三千杯,把北齊那位侯爺喝成了個死豬,要說到酒量,安之可不會怕你們這些軍中的老爺們兒。」
辛其物身為東宮之人,知道主子想做什麼,趕緊跟著湊趣說道:「二位將軍,我倒是覺得與小范大人拼拼酒無妨,小范大人自那夜後不再作詩,如果能灌得他再做三百詩,讓半閒齋詩集再有續篇,樞密院可算是有大功於天下……只怕陛下都會高興無比。」
此話一出,眾人齊皆贊同,就連薛清也來了興趣,邀著范閒喝了幾杯,又逼著樞密院兩位副使與范閒拼起酒來。
一通酒水灌下去,場間的氣氛頓時活躍了許多,而范閒喝酒地豪邁勁兒,也是讓那兩位樞密院的大人心裡痛快了少許。
便在此時,二皇子忽然笑著說道:「說到安之從那夜後不再作詩,實在是天下的一大損失……不過聽說安之在北齊的時候,倒給那位北齊聖女作過一首小詞,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這是去年間整個天下最出名地一椿緋聞,北齊人是心裡不痛快,南慶人卻是心裡無比快活,聽著這話,一干飲的有些微醺的大人物們都鬧將起來,非要聽范閒說說這故事的具體情節。
范閒笑罵了兩句,自然不肯細講,隨意糊弄著,眼角餘光卻瞥了一眼太子殿下,心下有些詫異,這位太子殿下果然比前兩年出息多了,只是太子殿下如今手中實權漸少,就這般看著自己與老二斗……想收漁翁之利?可他的信心是從哪裡來的?他又不是他爹。
酒宴漸殘,眾人意氣漸發,大皇子站起身來,抓著那些人硬逼對方喝著。范閒偷笑看著這一幕,心想這位大約是在王府上被北齊大公主管教的太嚴,今日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瀟灑一番,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范閒又看著太子似乎有些醉了,而二皇子卻依然保持著清明的神態,不由微微一笑,開口說道:「一年未回京都,頗有些想念京中諸位。」
他神態忽地一變,黯然嘆息道:「可惜尚未入京,便遇賊人偷襲,我手下亡了十餘人,這些人都是監察院屬官,朝廷地人才,在江南為朝廷辛苦辦事,好不容易要回京都與家人相聚,卻慘死在京都城外十數里之地……那些在家中盼著他們回來的婦人稚童,只怕這時候還在家中悲苦度日。」
他舉起杯中烈酒,一飲而盡,沉聲說道:「一念及此,這酒……還真有些喝不下去。」
本是喧鬧不止的抱月樓三樓花廳倏的一下靜了下來,知道今天晚上的戲骨終於到了。
離抱月樓約有五里地的一條安靜小巷,巷口巷尾,驟然出現了一群黑衣人,將小巷堵的密密實實。
領頭的沐鐵沉著臉,看著小巷中地那三人,指著領頭那人說道:「你可叫楊攻城?」
領頭那人地右手緩緩按上腰間的鼓起處,冷漠說道:「正是,有何指教?」
沐鐵露齒而笑,黝黑地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味道:「確認一下閣下八家將的身份,以免殺錯了人。」
然後他閃身離開,巷頭巷尾的兩群黑衣人沉默無聲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