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一百四十八章 那些月兒_頁3
娘家潔白後頸旁的絲絲亂發,他無由一嘆,想起當年和思思在澹州抄書的時節,那是何等的輕鬆快活自在,全無外事縈懷,只有豆燈一盞,硯台一方,禿筆一枝,嬌侍一人,二人並坐抄襲石頭記,雖無脂批,但那點點娟秀字跡,亦有真香。
他想了想,右手輕輕按上思思的後頸,替她揉了揉,在幾個穴道上微施真力,幫助她調息身體,催她熟睡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了起來,擱到了床上,拉上薄被蓋好,這才放心地拍了拍她的臉蛋兒,趿拉著鞋子走出房去。
關門的瞬間,他似乎看見了熟睡的思思臉上露出了一絲安全而愜意地笑容。
披著衣,趿拉著鞋,聳著肩膀,范閒毫不在意形象的在華園裡逛著。似乎想借這四面微拂的夜風,吹拂走自己內心深處地鬱結。鹽商楊繼美送的華園雖華美,只可惜卻無法清心。
他的心頭壓了太多的事情,五竹叔不在身邊,婉兒不在身邊,真是無處去訴,無處去論,無處去發泄。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在江南做事會如此之急,如此不惜一切地進行著大扭轉。包括他的朋友,他地下屬,他地敵人,他的親人在內……地所有人,似乎對范閒都有一種錯誤的判斷。
而這種判斷卻是范閒最為憤怒的。
所有人都認為范閒在涉及到權力的鬥爭中可以做到無情,所以眾人有意無意間,就把他與長公主之間那千絲萬縷的聯繫給遺忘了。只等著看他如何將信陽踩在地上,卻沒有想到,范閒不僅要踩,而且要踩的漂亮。
范閒對長公主無絲毫之情,但他對婉兒情根深種。而婉兒,畢竟是長公主的親生女兒。
所有人都忘了這點。
所有人都故意忘了這點。
范閒很憤怒,很陰鬱,雖然他已然暗中做出了安排。可依然憤怒。
如果有一天,長公主真地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婉兒怎麼辦?
無處訴,無處訴。
范閒不能停下腳步。
在官場上,在江湖上如此,在華園裡也是如此,他跨著步,繞過寂清地池塘。行過冷落的長廊,純粹是下意識里,沿著那條熟悉的石徑,走到了華園最後方那個安靜的書房外。
他抬頭看著那扇門,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怎麼又走到了這裡?
世說新語中,王獻之居山陰,因思念戴安道故。冒雪連夜乘舟而訪載。晨光熹微時。王至戴家門前,未敲門轉身便走。僕人大椅。王說:「吾乘興而來,興盡而去,何必見戴?」
范閒沒有這種彆扭的名士風度,也不喜歡玩心照不宣,更不恥於徐師二人地做作。他既然來了,便明白自己已經習慣了在面臨真正的心境困局時,會來找她商量,尋求一個法子,至少是能安自己心的法子。
所以他抬步上石階,輕推月下門。
書房沒上閂,這半年來,她一直就住在裡面,安安靜靜地,一個人遠遠住在華園的僻靜處。
海棠早已在他來到門前時就醒了,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身上披著一件花布衫子,坐在床頭,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書房裡沒有點燈,只有外面地淡淡月光透了進來,但以他們兩人的境界,自然將屋內一切,將彼此臉上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
夜有些涼,范閒搓了搓手,反身將門關上,趿拉著鞋子走到了海棠的床邊,毫不客氣,掀開錦被一角,鑽了進去,坐在了床的另一頭,與海棠隔床相望。
被窩裡很暖和,沒有什麼香氣,有的只是一片乾淨溫暖的感覺。
海棠看著這無賴,無可奈何說道:「須知我想過,我以後還是準備要嫁人地。」
范閒的腳在床上的棉布上蹭了兩下,舒服地嘆息了一聲,又有些意外與失望,居然沒有碰到海棠的腳,看來對面的姑娘家是盤腿坐著的。
他說道:「我是姦夫。」然後又笑著說道:「你是淫婦。」
「當然。」他笑著說道:「這是外面傳的。」
海棠瞪了他一眼。
范閒說道:「只是一件,我死了也不甘心的。我雖生地比別人略好些,卻並沒有私情蜜意勾引你怎樣,如何一口死咬定了你我有私?朵朵,我太不服。今日既已耽了虛名,不是我說一句後悔地話,反正如此了,不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