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五卷 神來之筆第四章 我愛世人(上)_頁2
乃世間萬物之始,無形無狀,能有無數形狀,能大若宇宙能小若沙礫,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化作白胖姑娘落凡塵似乎也不是那麼太難以想像的事情,但酒徒和屠夫依然難以接受這個現實,因為無法想像昊天居然能有人的形狀,因為無法想像自已真的與昊天進行了一番對話。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酒徒和屠夫才從震驚中醒過來。屠夫看著那輛沉重的車廂,說道:「此去長安路途遙遠,這車太重,昊天又不允我助你,便要辛苦你了。」
酒徒說道:「沒有反抗也沒有躲避,所以便沒有懲罰,我雖然不敢反抗卻試過逃避,這便是懲罰,懲罰我曾經最引以為傲的無距。」
要帶著一輛重若小山的精鋼馬車行走,誰能無距?
屠夫沉默片刻後說道:「你去長安看看書院,看看那個叫寧缺的人,昊天既然看重他,想來必有緣由,若不行便殺了他。」
……
……
白胖且高大的少女,牽著有些瘦的黑馬,在人間的山林湖河間行走,沒有人知道她是誰,沒有人知道她來自何方,要去向何處。
她穿著一身青色花衣裳,因為有些小,或者說身體比設計中要豐滿很多,所以衣裳總是被繃的很緊,柔軟而不失彈嫩的曲線非常清楚。
她牽著黑馬去了一些地方,小鎮大城還有鄉間的村莊,有些男人偶爾會向她的身體投來異樣的目光,她毫不在意,有些婦人看著她便厭惡地扭過頭去,她依然毫不在意,沒有人會在意螻蟻們的評價。
路經宋國某個縣城時,她忽然覺得有些餓,想要吃碗麵。
對於她的身體來說,飢餓這種感覺並不陌生,但對她來說,這種感覺依然不熟悉,而且充滿了一種低賤的生物性,這讓她覺得很厭憎。
更重要的是,按照不可能出錯的天算,她現在的身軀就算胖一些,需要補充更多的物質,但在荒原上喝了十幾袋馬奶酒,在小鎮上便酒徒那隻酒壺裡的數千桶酒全部喝完了,她至少應該在半年之內不需要補充物質。
那為什麼會餓呢?她沉默地思考著這個問題,卻沒有留意到,自已牽著黑馬,已經來到了一家麵攤的前面。
此時已是深冬,縣城的街道上覆著薄薄的雪,然後被行人踐踏成黑泥,她從斷峰里出來後,一直沒有穿鞋,赤裸如蓮的雙足,在黑水裡格外醒目。
麵攤後擱著兩個爐子,鍋里的水已經開了,正散發著麵食煮熟後令人愉悅的淡淡味道,麵攤上的香菜末味道則是更加濃郁。
桑桑在麵攤前站了會兒,決定吃碗麵。
沒有人理會她,攤主也沒有接待她,就像沒有人注意到她那雙赤裸的玉足踩在黑色的雪泥里,卻沒有流露出絲毫怕冷的意思。
麵攤這時候很熱鬧,很嘈雜,不是生意太好,而是有人在這裡鬧事。
攤主有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負責拉麵,有青皮地痞要她下面,調戲說小姑娘下面最好吃了,於是便有了現在這番吵鬧爭執,那攤主父親雖然氣的渾身發抖,卻沒有勇氣拿起菜刀講道理,幾個地痞的聲音越來越大。
「我要吃麵。」
桑桑看著攤主說道,語調有些彆扭,因為她覺得要吃麵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彆扭,而攤主這時候比她還彆扭,自然沒有理她。
桑桑有些不悅,神情威嚴說道:「我要吃麵。」
依然沒有人理她,那幾個地痞嚷嚷著開始掀攤子,場間一片混亂,鍋碗瓢盆被扔的到處都是,滿滿一盆香菜末就這樣倒在了地面。
桑桑低頭,看著香菜末混進黑雪泥里,覺得有些可惜,然後她又開始厭憎自已的反應,因為可惜這種情緒同樣很低賤。
打砸的聲音越來越響,攤主頭破血流,癱坐在地上,小女孩蹲在父親身旁不停地哭泣著,而那幾名流氓似乎還沒有罷手的意思。
桑桑原諒麵攤老闆的不敬,覺得街對面的燒餅似乎也很香。然而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聽到了攤主痛苦的祈禱聲。
「老天爺,如果你有眼睛,你怎麼不把這些雜碎給收了呢!」
桑桑停下腳步,微微低頭。
大黑馬看著她,隱約察覺到自已即將親眼目睹宗教歷史上最著名的畫面,難以自禁地興奮起來,不停噴著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