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六十五章 夾生熊掌與血肉模糊的首級,桑桑落的棋_頁2
馬蹄微響,鋼鐵鑄成的車輪碾壓著石坪,黑色馬車幽寂無聲離開虎躍澗上那道石橋邊,來到大青樹下石桌不遠處停下。
石桌上刻著橫豎數十道直線,便成了天然的棋盤,那些線條深刻入石,卻顯得格外光滑,應該是時時被弈棋之人摩娑所致。
大青樹繁藏的枝葉,遮掩著瓦山上空的秋日陽光,棋盤上落著百餘枚棋子,在樹風清影中自默然不動,看似散亂,其間卻隱著別樣意味。
那位白髮南晉國手,在石桌一側已然皺眉苦思很長時間,手裡拈著一枚白色棋子,卻始終沒有落下,看棋盤局勢,他竟然還沒有走出第一著。
弈棋之道若至深處,自然坐而神遊縱橫阡陌之間,渾然忘卻世間之事,這位南晉棋師苦苦思索如何破解這局殘棋,根本不知道先前澗旁發生了什麼事情,甚至連寧缺和懸空寺高僧的到來都沒有怎麼注意。
黑色馬車既然到了,棋枰旁自然便沒有這位南晉棋師的座位,一位南晉官員上前將他請離石凳。這名南晉棋師正覺得自己看到了一絲曙光,忽然被打擾,頓時勃然大怒,指著那名官員破口大罵,悲痛不甘。
秋風掀簾,身著白裙的莫山山走下馬車,來到石桌旁邊,對著那位黃衣老僧行了晚輩之禮,然後便坐到了石凳上,說道:「我替桑桑姑娘行棋可不可以?」
黃衣老僧沉默不語,允了此請。
馬車窗簾被掀起一角。露出桑桑的小臉,她看著石桌棋枰上那些看似散亂的棋子,眼睛漸漸明亮起來。
黑色馬車側橫於大青樹下,桑桑所在的車窗面向山澗,所以石坪上的修行者都看不到她,只有黃衣老僧能夠看到。
看著桑桑本色微黑,卻因虛弱而蒼白憔悴的小臉,黃衣老僧大吃一驚。沒想到傳聞中的光明之女。竟是這樣一個尋常普通的小姑娘。
先前黃衣老僧對寧缺幾番言語不善,桑桑對他自然沒有什麼好感,目光沒有在老僧臉上停留片刻。只是靜靜看著石桌棋盤。
不知因為什麼緣故,桑桑的眼睛變得越來越明亮,然後她語帶謹慎。小心翼翼低聲問道:「這局殘棋有什麼彩頭?」
當桑桑眼睛變得越來越明亮的時候,寧缺便知道肯定會出問題,因為過往年間,只有看著銀子的時候,她的眼睛才會明亮到這種程度。但他依然沒有想到桑桑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極為精彩。
書痴也沒有想到桑桑會問這局殘棋有沒有彩頭,不由愕然無語。
最愕然的當然還是黃衣老僧,數十年前,他便開始主持瓦山三局棋。見過不少棋力驚人的對弈者,然而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有人問彩頭是什麼。
這是凝聚爛柯寺高僧大德智慧的棋局,這是拜見歧山長老所需要接受的莊嚴考驗,結果在這小姑娘眼中,竟和那些破爛賭檔里的賭棋沒有什麼區別!
黃衣老僧驚稍一驚愕,頓時生出無窮憤怒,心想即便這小姑娘是西陵神殿的光明之女。又豈能如此羞辱爛柯寺,面色如霜根本沒有回答桑桑的問題。
桑桑看著寧缺和莫山山臉上的神情,看著黃衣老僧如喪考妣的模樣,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問的確實有些不妥,不由覺得有些羞愧。
……
……
修行者們都回到了大青樹下。興奮地準備旁觀這場棋局,他們自然不敢太過靠近石桌棋盤。但都有境界在身,能把棋盤上的畫面看的清清楚楚。
雖然從他們的角度,無法看到光明之女的真容,但今天能夠親眼目睹光明之女在人世間的第一次出手,哪怕出手落的是棋子,也依然令他們很是激動。
自然場間不是所有人都對這場棋局感興趣,至少佛輦里那位懸空寺高僧,不可能在剛被寧缺微辱後,還去看他的小侍女下棋。
佛輦輕動,曲妮瑪娣率領著月輪國的苦行僧們,在爛柯寺住持的指引下,經過石桌旁,向著虎躍澗上的石橋而去。
寧缺轉身,恰好與花痴陸晨迦的目光相遇。
陸晨迦的眼神很平靜,平靜的有些異常,就如同荒原草甸間的那些殘雪一般,將要死亡卻依然寒冷至極。
即便是見慣生死的寧缺,也被她的眼神弄的生出了強烈的寒意。
他不再看她,望向佛輦,說道:「停